夜色如墨,將濱海市的輪廓暈染得溫柔而朦朧。臨時安置點的篝火漸漸黯淡,只剩下幾簇零星的火苗在晚風(fēng)里搖曳,映著帳篷外錯落的身影。馬小玲靠在況天佑身邊,指尖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兩人沉默地望著遠處城市里逐漸亮起的點點燈火,像散落人間的星辰。
“你看,”馬小玲忽然輕聲開口,伸手指向不遠處的醫(yī)療帳篷,“里面的燈還亮著,沈硯應(yīng)該醒了。”
況天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醫(yī)療帳篷的帆布上透出暖黃的光,隱約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動。他輕輕“嗯”了一聲,握著馬小玲的手緊了緊,心中卻泛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有對沈硯蘇醒的欣慰,也有一絲潛藏已久的悵惘,正隨著夜色的加深慢慢浮上心頭。
就在這時,帳篷的門簾被輕輕掀開,山本未來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天佑,小玲,沈硯醒了,她想見你們。”
馬小玲立刻起身,拉著況天佑的手快步走向帳篷。帳篷里彌漫著淡淡的草藥味,沈硯靠坐在臨時搭建的病床上,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卻依舊清亮,眉心的推演光絲若隱若現(xiàn),帶著柔和的光暈??吹絻扇俗哌M來,她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你們來了。”
“沈硯,你感覺怎么樣?”馬小玲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沒有發(fā)熱才放下心來,“都跟你說了,別總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推演終極未來對身體的損耗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硯笑了笑,搖搖頭:“沒關(guān)系,能阻止隕魔石,這點損耗不算什么?!彼哪抗廪D(zhuǎn)向站在一旁的況天佑,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復(fù)雜情緒,輕聲道,“天佑,你好像有心事?!?/p>
況天佑一怔,隨即笑了笑,試圖掩飾:“沒有,就是看到你醒了,松了口氣?!?/p>
馬小玲也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停下了對沈硯的叮囑,轉(zhuǎn)頭看向他:“況天佑,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說?從剛才開始就怪怪的?!?/p>
帳篷里瞬間安靜下來,山本未來也從門口走近幾步,目光溫和地看著況天佑。感受到三人的注視,況天佑深吸一口氣,走到帳篷中央的空地,緩緩?fù)O履_步。他抬頭望向帳篷頂部的帆布,月光透過帆布的縫隙灑下來,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邃。
“其實……從阻止隕魔石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些事。”況天佑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像是在訴說一個埋藏了很久的秘密,“想我成為僵尸的這一百多年,想我經(jīng)歷的那些生離死別,想我一直以來的掙扎和迷茫?!?/p>
他轉(zhuǎn)頭看向馬小玲,眼中帶著一絲溫柔的歉意:“小玲,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們在盤古圣地的時候,我總說要擺脫僵尸的身份,要做回普通人。那時候我以為,只有變成人,才能真正擁有幸福,才能配得上守護你,守護這個世界。”
馬小玲的心輕輕一顫,她當然記得。那時候的況天佑,眼神里總是帶著一絲對現(xiàn)狀的抗拒,對未來的不確定。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溫度傳遞著無聲的安慰。
“我曾經(jīng)很痛恨自己的身份?!睕r天佑的聲音帶著一絲回憶的悵惘,“痛恨自己不老不死,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痛恨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卻總是在關(guān)鍵時刻因為身份的束縛而猶豫;更痛恨自己因為僵尸的本能,好幾次差點傷害到你,傷害到我想守護的人。”
他的目光掃過帳篷里的三人,從沈硯平靜的眼神,到山本未來理解的目光,最后落在馬小玲帶著心疼的眼眸上。這些日子以來的畫面,像電影一樣在他腦海中閃過——在女媧祭壇,他為了保護馬小玲,不惜暴露僵尸的力量,與初代執(zhí)刑者對抗;在修補天空漏洞時,他拼著被混沌之力反噬,也要用平衡之力穩(wěn)住光幕;在隕魔石撞擊的前一刻,他甚至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準備,只為守護身下的這座城市,守護身邊的人。
“直到這次面對隕魔石,我才突然明白?!睕r天佑的聲音漸漸變得堅定,金色的眼眸里閃爍著釋然的光芒,“那時候隕魔石帶著混沌之力沖過來,我沒有時間去想自己是僵尸還是人,只知道我必須擋住它,必須保護你們,保護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那一刻,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一直以來糾結(jié)的身份,其實從來都不是我的枷鎖,而是我的鎧甲?!?/p>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著掌心的紋路,仿佛能看到里面流淌的僵尸血脈:“我是僵尸,所以我擁有不老不死的生命,可以長久地守護這個世界;我是僵尸,所以我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在危機來臨時擋在你們身前;我是僵尸,但我也擁有人心,擁有想要守護的人,擁有對這個世界的熱愛。這些年來,我一直想擺脫‘僵尸’這個標簽,卻忘了,正是這個標簽,讓我有能力站在這里,和你們一起對抗宿命,一起守護我們想守護的一切?!?/p>
沈硯靜靜地聽著,眉心的推演光絲輕輕閃爍,光幕中浮現(xiàn)出況天佑過去的種種畫面——從民國時期的況國華,到變成僵尸后的迷茫,再到遇見馬小玲后的堅定。她輕聲道:“天佑,其實你一直都在接受自己,只是你不愿意承認。推演顯示,從你決定和小玲一起反抗馬家宿命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jīng)開始接納自己的身份了。你糾結(jié)的從來不是‘僵尸’這個身份,而是你害怕自己因為這個身份,給身邊的人帶來傷害。”
況天佑猛地抬頭看向沈硯,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化為深深的認同。他確實害怕,害怕自己失控,害怕自己像其他僵尸一樣被欲望吞噬,害怕因為自己的存在,讓馬小玲陷入危險。這種恐懼,讓他一直無法真正面對自己的身份。
“可是天佑,你從來都沒有失控過?!鄙奖疚磥碜叩剿磉?,輕聲說道,“從我們認識開始,你一直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本能,用人心壓制僵尸的欲望。你為了保護普通人,寧愿自己受傷;為了守護伙伴,不惜犧牲自己。你早就不是那個被身份束縛的僵尸了,你是況天佑,是我們的伙伴,是值得我們信任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