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終于燒開了,我端起鍋,把水倒在搪瓷水缸里,虎子已經(jīng)開始切豬油了,把切好的豬油放在燒熱的鍋里,隨著“呲拉”一聲響,窩棚里充滿了豬油的香氣。然后把倒在搪瓷水缸的水再倒在鍋里,加鹽。等著水開就可以下掛面了。多么簡陋的一鍋面條,可是在哪個年月,那種環(huán)境。尤其是在極度饑餓的時候,這種簡單的面條也能勝過山珍海味。
也許有的人會問,那么多野兔野雞的為啥不吃呢?其實在窩棚里在沒有火的情況下,和外面的溫度差不多,所以,凍的邦邦硬的野兔野雞根本沒辦法處理,再加上一天沒吃飯,大家也沒耐心去等待它慢慢融化。大家也許不知道,在火堆旁融化一只凍的邦硬的野兔起碼也要兩個小時到三個多小時,在饑餓的情況下,誰又愿意去等待一只沒法吃的兔子呢!
等第一鍋吃完,再繼續(xù)煮第二鍋,兩鍋面條就著幾張煎餅,也勉強(qiáng)吃飽。吃了飯,也感覺身體慢慢地?zé)崃似饋?,然后一個挨著一個躺了下來,一邊抽著煙一邊商量著明天的打算。這時候是一天當(dāng)中最休閑的時候,也是最舒服的時候。大家可以想到,跑了一天,吃飽喝足,烤著溫暖的火堆。沒有什么可以比得了躺著更舒服的事了。若不是丟了狍子氣氛有些壓抑,我能保證,這時候是吹牛逼的美好時刻。
虎子開口道,哎!你們怎么想的?就這樣算了?那可是一百多塊錢??!我看看建軍,他的臉陰沉了下來,猶如夏日里的烏云密布的天空。黑的有點(diǎn)瘆人。建軍還是開口了,一字一頓地說道:哼,爺?shù)臇|西可沒那么好拿。然后抬起頭看著我問道?你說呢?我點(diǎn)點(diǎn)頭冷冷地說道。找到他,就是要不回狍子也要報復(fù)他一下。不然,我出不了我心里的這口氣。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我可以想到,他把狍子偷了回去,一定早早就做了處理,不可能等著我們?nèi)フ业?。石頭弱弱地問道,去哪找呢?雪也沒了,他一定不會給我們留下足跡。沈雁“哼”了一聲。我想他就是“西戰(zhàn)馬溝”的,沒聽說他說嗎?他指著我村里說我“大”老求了。他既然知道我“大”,說明離我村不遠(yuǎn)。不過,明知道是他是“西戰(zhàn)馬溝”的,也要有證據(jù),畢竟是去人家的村子里。我又問道,他們村大嗎?沈雁接著說,應(yīng)該不大,我也沒去過,但我聽說這里的幾個村就數(shù)“三岔村”最大。
建軍又說道,證據(jù)就是他的腳印,能跟著他的腳印找到他們村,我想他就沒話說了。早早睡吧,明天去找找腳印。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第二天一早,我早早醒來,開始做飯,等吃了早飯,太陽也出山了。我們收拾好東西,就往和他分開的地方找去,等再一次找到那個狍子的腳印,我們一起跟著他的腳印尋了過去,走了一里地,突然看見了他又返回來的腳印,但只是走了幾步又回去了。我們跟著他的腳印再往前走。果然到了陽坡,雪已經(jīng)沒有了,同時他的腳印也沒有了。尋他的腳印對我和建軍來說,并不是問題,只是多花點(diǎn)時間罷了。
我可以從他踢起的小石頭和沙地上不太清晰的腳印找到他。剛跟了一會兒,一幅畫面在我腦海里浮現(xiàn)了出來。他跟著狍子腳印到了這里,可狍子的腳印不再那么清晰了。由于失去了狍子的蹤跡,他只能四處瞎找。盼望著再一次找到狍子的腳印。我從他凌亂的腳步可以看出來,盡管他四處找遍了,但狍子還是跟丟了,于是他坐下來抽了一根煙。想著辦法,或許是他突然想到了我們,他扭頭看向了我們來時的方向,一個惡毒的計劃再他的腦海里閃現(xiàn),他陰冷地露出一個笑臉。然后又返回來走了幾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從陽坡上繞到了我們住的窩棚。我一邊找著他的腳印,一邊想著他選擇的路線,不知不覺就真的找到了我們的窩棚。
畫面繼續(xù)在我腦海里浮現(xiàn)。他看見了我們的窩棚,蹲了下來。我看著地上的兩個煙頭,又繼續(xù)想到,他在這里蹲了很長時間,或許是擔(dān)心我們突然返回來,等兩根煙抽完,他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推開了堵在窩棚口的那捆草,然后爬了進(jìn)來,首先拖出來的是狍子,然后又把野兔和野雞整理了一下打算一起帶走,可等他把狍子扛起來,再背上槍,才發(fā)現(xiàn),實在是拿不下了,于是,他把狍子又放了下來,又把窩棚口堵上了,然后扛起狍子大步而去。
我很容易就能想到。他這樣做是為了預(yù)防我們派人突然返回來,若派回來的人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窩棚安然無恙,派回來的人很可能就不到窩棚里看了,而是繼續(xù)返回去尋找我們。這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離開了。
我們在窩棚口抽了一根煙,也看出了他走的路線。我看著沈雁說道,現(xiàn)在只要確定他是不是去了“西戰(zhàn)馬溝”,若是確定了,就沒啥疑問了。沈雁說道,只要下了溝底一看便知,只要他回村,他肯定會下溝底的路上,我就不信他扛著一只六七十斤的狍子再背上一桿八九斤的槍在山坡上行走。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那就我們從梁后的林子里繞到三岔村前面再看。于是我們又振作起精神,往林子里鉆去。
上午十一點(diǎn),我們終于從林子里下到了去往“西戰(zhàn)馬溝”的溝底,又經(jīng)過十幾分鐘的攀爬,終于到了向陽的路上,然后找地方坐了下來,開始抽煙休息。我仔細(xì)打量著這條溝,溝二十多米寬,蜿蜒曲折通向了西北方,溝里到處都是夏天發(fā)水時沖下來的大石頭。被厚厚的積雪掩蓋著,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一只只臥著的綿羊。在溝兩邊的山坡上,是一些亂七八糟叫不上名的灌木,黑壓壓一片。通往山里的路是修在離溝底十多米高的山坡上,這樣也是為了預(yù)防發(fā)大水時把路沖毀。由于是在溝底,日光照射時間短,所以路上的雪并沒有完全融化,所以很清晰地看到有人走過后留下的足跡,我在這些足跡中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個人留下的腳印,跟著他走了那么久,他的步伐,鞋底上的紋路,我早就爛熟于心。所以很容易判斷出就是那個人沒錯。正在抽煙休息的我們是滿臉欣喜。
等抽了煙,我們就又出發(fā)了,剛走了沒多久,就看見了那個人休息時扔下的煙頭,和一個一米多長,半米多寬的雪坑。石頭問道,這是不是放下狍子留下的?我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他們加快腳步。剛走了幾步,沈雁把我叫住了,低聲說道,等等。我是這樣想的,我們悄悄進(jìn)村,盡量別被人發(fā)現(xiàn),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家,萬一狍子還沒處理,想辦法再偷出來也就是了。我想了一下說道,狍子肯定是處理了,只要他處理了就不會承認(rèn)。要知道,這是人家的地盤。我轉(zhuǎn)念又一想,不過這樣挺好,就是偷不出來狍子,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報復(fù)他一下。
于是,我們又往山坡上爬去,又走了一個多小時,一個小山村就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我們盡可能地往前走,離村子越近越好。又走了一段路,我們已經(jīng)到了村子邊的山坡上,整個村子盡收眼底。七八間破舊的土坯房散落在溝底的陽坡上,窗戶上沒有玻璃,還是用原始的麻紙糊著小格的窗戶,村子里的天空很是干凈,也說明這里沒有通電,只有十幾棵高大的白楊樹矗立在村子里,有幾間房頂?shù)臒焽枭厦爸淀荡稛?。院子里沒有人,或許是剛剛吃了午飯,人們正在午睡,畢竟大冬天的也沒什么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