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地上的血跡,說道,你們快裝槍,趕緊追。沈雁插嘴說道,不著急,看血跡它應該不行了。我很奇怪地看向他帶著懷疑的口氣問道,你怎么知道?沈雁慢悠悠地在雪地上坐下來淡淡地說道,我開的槍我當然知道了。我想了想又說道,你剛才開槍的位置是在它屁股后面,打在屁股上是不會有那么大威力的,我上次打了四槍才打死,沒那么容易的。沈雁又笑了一下說道,那你是沒打?qū)Φ胤?。我沒有再說話,因為他說的竟然讓我無言反駁。
我又看看建軍,又看了看虎子,建軍一邊抽著煙一邊裝著槍?;⒆右部粗蜓愕戎^續(xù)往下說。果然,沈雁一邊裝著槍一邊又開口淡淡說道,屁股上的地方大了,當然,也包括屁眼和襠。你們也看見了,馬鹿的尾巴很短,屁股和襠幾乎是暴露在外面的,這是一頭公鹿,褲襠里有什么?我想就不用我再說了吧?霎那間,我恍然大悟,不相信地問道,難道你打在它那個地方了?沈雁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繼而又淡淡說道。像這種大型的動物,它們最軟的地方就是屁眼那一塊。我曾聽我“大”說過。大集體的時候,我“大”就親眼見過隊里的牲口被狼掏了屁股。把腸子掏出來流了一地,它們就會鉆進去吃它的心肝,牲口就是活活疼死的。很慘的。說著,把裝好的槍抱在了懷里,
虎子催促道,別說了,快追吧!沈雁看了他一眼又不緊不慢地說道,別急,要是它受的傷真的比較嚴重,我們最好不要著急去追它。它跑不了多遠可能就會臥下來休息,它一旦它臥下來,就很難再爬起來。然后指著林子里說道,你們也知道,坡下面的雪起碼一米多深,再加上它流血也比較嚴重,血流的越多,它就會越來越虛弱。時間一長,它就會死去。一旦我們著急去追,若是它聽到后面有動靜,它只要能跑就絕不會停下來,哪怕是倒下,也會倒在很遠的地方。所以我想,讓它歇一會兒。然后抬起頭來看看空中的太陽說道,中午了,我們先吃點干糧,然后再去找它。林子里這么厚的雪,就是不像我說的那樣倒下來。再找到它不是問題。
說著就取下了背包,拿出里面用報紙包著的煎餅來。給我們每人發(fā)了一張后,就自顧自地吃了起來。我看看建軍,他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很顯然,他也很肯定沈雁的這種判斷。我也慢慢地坐下來,若有所思地嚼著嘴里的煎餅,一邊想著它剛才說的話。
沈雁,你到底打住沒,虎子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我和建軍也看向了他,等著他的回答。沈雁一邊嚼著嘴里的東西一邊說道,很可能,我很有把握,我對我的槍很了解。我的槍最好的射程在三十米到四十米之間,但必須是豌豆沙才行,高梁沙不行,它太輕,打遠了會飄。其實建軍對棟哥喊躲開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它了,當時我也探出了腦袋去看,當建軍往下跑的時候,我也行動了。就在這時,我猛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就問道,哎!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來。沈雁沒做聲,等著我繼續(xù)往下說,我又說道,剛開始我是讓建軍守在中間的,怎么他最后到下面去了?沈雁說道,我剛在埡口上爬下來,建軍就上來了,他說你今天不在狀態(tài),讓我和他換一下,說是萬一你有個閃失他可以照顧你一下。我感激地看看建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對于沈雁,我一點也不了解他,和他相識完全是因為虎子。若是沒有虎子,我和沈雁最多也算是一面之緣。也就不會遇到“山倌溝”三叔家里的事情了。還有一點就是,沈雁一家也是個大方開朗的人家,再加上也是打生(獵)的。所以他加入我們的時候,我也沒有說啥,只是單純地覺得沈雁這人能處。至于他打獵技術了解的就更少了。原本以為,他只是比虎子強一點罷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的眼界是多么的狹窄,完全看錯了人。就憑他剛才對馬鹿的一番言論,就可以判斷出他的不一般。他不像建軍,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直來直去性格。他也不像我,什么事都靠著自己那少的可憐的經(jīng)驗,恬不知恥地指揮著每一個人。只是由于他不愛表現(xiàn)的性格,才隱藏了自己。不爭高低,不問長短。我暗暗想到,原來沈雁才是真正懂得人情世故的人。
虎子繼續(xù)問道,你到底打住它襠里的東西沒?沈雁笑了起來,露出滿嘴潔白的牙齒。又慢慢說道,當建軍開第一槍的時候,馬鹿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下跑去,那時候我不敢開槍,棟哥還在前面,于是我加快速度向建軍靠攏。也是這時候它轉(zhuǎn)過了身,露出潔白的屁股。于是我瞄著它的屁股就是一槍,當時有點遠。再加上林子沒風,開槍的煙霧擋在我面前很難散開,我當時也沒看到馬鹿的情況。前梁應該是上不去,但起碼有三顆鐵砂能打到它。馬鹿的蛋蛋不太大,它不像羊那樣蛋蛋會垂下來,我那么遠的距離看的也不清楚。所以我不敢確定到底打住沒,但是,起碼有兩顆豌豆沙會從它屁股打進去。威力肯定小不了。不信,等吃了東西進去看看。
中午的太陽很熱,盡管我們在陰坡里也沒感覺到冷。反而是一腔熱血。說實話,我很希望事情就像沈雁說得那樣,馬鹿跑不了多遠就倒下來。那樣可就省了不少的事。干糧吃完了,我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互相看了看,異口同聲說道,追!說完,建軍就走在了前頭。我們一行人跟在建軍走過的腳印上往下走。我的眼睛舒服了許多,也或許是林子里已經(jīng)沒有陽光的原因。這件事,我瞞了下來,沒有和他們說起,在我看來,這是我的短處,沒必要拿出來炫耀。
等下了林子深處,鮮艷的血跡更加顯眼了,大片大片的血跡染紅了潔白無瑕的雪地。看的我觸目驚心。打獵這么久,這一次是看到流血最多的一次。沈雁并沒有去看腳印里的血跡,而是走向了遠處看著另外兩只跑過后的痕跡,大喊道,那兩只從這里跑了,掛花的那只下去了。又興高采烈地向我們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它離群了,肯定不行了。說著就放下了壓上去的狗頭。我也給槍上了保險??辞闆r已經(jīng)不用再補槍了,再加上半人深的雪,讓槍處于待擊發(fā)狀態(tài)是很危險的。而他們的槍又沒有保險。
我們一邊往下滑,一邊走,遠遠地就看到了倒在雪地上的馬鹿,它趴在雪地里,露著半個脊梁,腦袋埋在雪地里?;⒆佑謮浩鹆恕肮奉^”端起來準備補槍,沈雁說道,楊虎,你沒看出來嗎?死了,它不死脖子會豎起來看周圍的動靜,你看,脖子都耷拉了下來,還打個屁呀。我和建軍沒有停下,大叫著往馬鹿跟前移動。
馬鹿很大,只是頭上沒了角,看著有些別扭,它的腦袋不太大,好像是有角的時候被抽干了養(yǎng)分。它的眼睛還睜著,烏黑卻沒了光澤。龐大的身軀幾乎被雪掩埋,只露出了半個脊梁,屁股后面是大片大片有些發(fā)黑的血跡。映紅了大片潔白的雪。悲慘中帶著艷麗??梢钥闯鰜恚亲约号P下去的,因為它的腿是蜷著的,只是它也沒想到,它再也不能站起來了?;⒆痈吲d的像個孩子,一會兒拉拉腿,一會兒揪揪耳朵。我罵道,別摸了,快把它的脖子盤回去,不然一會兒就硬了?;⒆雍闷娴貑柕?,盤回去干啥,我說,盤回去好抬。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出現(xiàn)了,怎么弄回去!明天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