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在商量之后,扔掉煙頭,大步朝著村子里走去。夜又恢復了平靜,看上去依舊安詳。此刻的我無比清醒,腳已經凍得麻木,就如我此刻的心情,現在的我很是木訥,就如一個傻子,傻傻呆呆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建軍用胳膊肘磕了我一下,低聲說道,哎,他們走了,我們該怎么辦?由此我也可以斷定,關于抓賊,建軍也是第一次。我回過神來,活動了一下凍僵了的雙腿。低聲說道,再等等,等他們走遠了,我們再想想辦法看怎么通知那個老公安。我坐了起來,掏出煙來,給他們發(fā)了一支,然后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再吸進我的肺里,再慢慢吐出。激動的心也隨著吐出的煙霧慢慢地平復下來。
是啊,也該想個辦法了,不然,這半夜三更,天寒地凍得就白白地忍受了。關鍵是那個不講理的老公安一定還會命令我們繼續(xù)守夜。還要去承受這本不該讓我們承受的痛苦。想到他大義凜然的樣子來,我就恨得牙癢癢??墒腔仡^一想,人家說得也對,堂堂七尺男兒,就要有為人民服務的偉大意識。想到這里,一股正氣油然而生。既然人家看得起咱,那咱就做個樣子讓他看看,這么多年的獵我也不是白打的。
我看著路上的三輪車水箱里冒出的陣陣白氣,突然一個念頭就冒了出來。我看著建軍說,我有個想法,虎子和建軍不約而同地又往我跟前靠了靠,建軍說,你說說看,我壓低聲音說,你們看那三輪車,我們想個什么辦法能讓它動不了,如果他們一會偷了驢出來,車子動不了,那他們也就走不了。這時候如果村里還沒有動靜,那我們就偷偷回到村里報信,三輪車動不了,也就能牽制住他們。這樣,我們既辦了好事,又神不知,鬼不覺。建軍一拍大腿,對。就這么干,沒毛病。虎子也是說,嗯嗯,對對,和我想得也差不多!
我們又等了一會兒,我們從山凹里慢慢地爬起來,慢慢地滑到路上。他媽的,這時真的很緊張,我真的擔心他們突然返回來,正好碰個臉對臉,那可怎么辦!不由得也是菊花一緊。我趕緊示意他們停下來,又仔細地聽了聽?;蛟S是那幾個賊人進村時驚動了守夜的狗,村子里傳來了幾聲狗叫。過了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我們確定那些人沒有回來。才大著膽子走到三輪車旁邊,開始仔細地打量起這輛車。
三輪車在那個年代,真的是稀罕物,就是在我村里也不多見,對它的了解就是它需要加油,聽人們說有十二匹馬的力氣,它有個“搖把”,把它插進旁邊的小眼,按住了一個小東西,然后使勁一搖,等搖的快了,猛然放開,它就發(fā)動了,了解的只有這么多。而對建軍和來說,他了解得還沒有我多,虎子雖說出過門,但也沒機會去了解這些東西。所以,對于三輪車,我“了解”得最多。
在皎潔的月光下可以看見。這是一輛藍色的三輪車,前輪上是一個自行車一樣的把,后面是個“兜子”,在車兜旁邊的鐵皮上寫著兩個白色的字,山東,另一邊寫著聊城,后面卻又寫著巨力牌?;⒆涌赐昴盍顺鰜?,山東巨力。我說,這車可有勁了,起碼能抵十二匹馬有勁,建軍說道,吹牛,我又低聲說道,我聽人們說過,它最少有十二馬力。你別不信,它真的有勁。現在想想,那時候笨得可愛,唉,真是貧窮限制了想象!
建軍又問道,怎么才能讓它動不了?我看看輪胎,把轱轆里的氣給他放了。我原本以為,它的輪胎和自行車的輪胎一樣,把氣門芯一拔就可以了,可找到氣嘴以后,里面沒有氣門芯兒,我一下就蒙了,氣是放不了,當時也確實不知道該怎么放氣。
現在想想趙本山老師說的那句話,沒文化真可怕,當時的我們真的就像是土八路看見了鬼子的王八殼子(坦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一時就愣住了。愣了一會兒,我掏出火柴,劃燃后在車頭的位置看了看,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能破壞的東西。我隨手扯斷了幾根電線后。突然,我就看見了車座旁邊的“搖把”。一下就開心了起來,拿起來給他們看,快看,沒了這個,它就發(fā)動不起來。虎子說道,瞎說,也可以推著了,我見過,我低聲說,我知道,那叫溜車,需要個下坡才行,這路這么平,路上的雪壓的和冰一樣硬,能把它推起來可不容易,要不我們試著推一下看看。于是,我們三個人走到車后面,開始使勁推了一下,除了晃了一下外,再一動不動。腳下被壓實的雪就和冰一樣滑,根本使不上勁?,F在想起來,當時應該是掛著擋或者是拉著手剎呢!建軍悻悻地罵道,奶奶地,就是推不動,不然給他直接推到溝里去。
我在車兜子上又看了看,有一團繩子,筷子頭那么粗的尼龍繩。這種繩子非常結實,也非常實用,對于我來說可是好東西,等下次打到了狍子用來綁狍子最好不過了。于是,我把繩子拿起來套進了我的脖子和半個肩膀。和建軍笑著說,我的了,萬一下次打到了馬鹿用它來綁最好不過了。說完,把“搖把”扔給了建軍,慢慢地往村子走去。
我們的腳步很輕,因為我真的擔心那幾個賊人被發(fā)現之后突然跑回來和我們撞個臉對臉,那就尷尬了。所以我們總是走走停停,我看看路邊,路的邊上就是溝底,我本想下到溝底,從溝底往村里走,起碼,那樣安全些,和建軍一說,建軍說,這么厚的雪,黑燈瞎火的不安全,就路上走吧!我想想也是,于是加快腳步就往村里走去。
肩膀上的繩子頭拖在了地上,我也沒有注意,突然一腳踩在了繩子頭上,把我絆了跟頭,幸虧穿得厚,不然可不好受,我爬了起來,蹲在地上,揉著膝蓋,尼瑪,好疼,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我把繩子拿下來,走到路邊的小樹旁邊,把一頭挽在了樹上,又走到大路的另一邊,把繩子拉緊,距離地面一尺高,也挽在了樹上,掏出小刀割斷繩子。把剩下的又套在了肩膀上。建軍看著我,哎呀,你可真黑,絆馬索也用上了。好了沒,我點點頭,一起就往村子里走去。我回頭看看挽好的繩子,仿佛看到了賊人被發(fā)現后逃往這里的情景。他肯定會憤怒地問候我以及我的家人。
終于到了村口。村子依舊安靜,那些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村子里沒有一點動靜。就連村子里的狗叫聲也停止了。靜得出奇。我很是好奇,這些賊也真是厲害,這么多人連個動靜也沒有。真是神不知,鬼不覺。我本打算讓先建軍守在這里,我和虎子到隊里找村長報信,就在我打算和建軍商量的時候,——呼,——呼,一陣輕微的呼嚕聲從不遠處的石頭后面?zhèn)髁诉^來,不禁讓我頭皮發(fā)麻。我趕緊示意他們蹲下來,把食指放在嘴邊輕輕一吹,示意他們別說話。讓他們聽。建軍聽了一會兒后,小聲說,不好,石頭后面有人,我的心猛的一下就揪了起來,雙腿發(fā)軟,頭皮發(fā)麻。我讓他們趕緊趴在地上,示意他們慢慢地往后退去。等退到路邊。才開始商量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