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兵兵這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也想著只能陪著他從這陰郁的環(huán)境中走出來,讓他回到以前天不怕,地不怕,齜牙咧嘴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彩鳳過來讓我先回去,畢竟,好不容易找到了學(xué)徒的地方,可不能因為兵兵耽誤了,但是我拒絕了,我知道,兵兵這個樣子就是我走了,我的心也會惦記著他,那樣,學(xué)徒也是一種折磨,我不能那樣做,他是我親兄弟一樣的朋友,我放不下,我有我的底線,做朋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能我好了,他不好,我要和他一起好。
可是兵兵這兩天除了抽煙,就是躺著,眼窩深陷,精神頹廢,毫無生機(jī),這兩天沒說過一句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我說了很多,但是沒有一點作用,沈叔和嬸子也是非常的擔(dān)心。但又束手無策,他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也很痛苦,我心里不知道把玲玲罵了多少遍,若是她一開始就和兵兵說清楚,也不至于這樣,一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深深的愛上對方。可是,誰知道卻是這樣的結(jié)局。
到了第四天清晨,天還沒亮,我突然從夢里醒來,我習(xí)慣性的摸了摸旁邊的兵兵,我猛然坐了起來,旁邊只有亂七八糟的被子,人沒了,我胡亂的穿好衣服,鞋都沒穿,跑到廁所,廁所里沒有人,我站在屋檐下,把彩鳳叫起來,沈叔一家人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我說,兵兵不在了,嬸子一下癱軟在地上,我進(jìn)屋里穿好鞋,就跑了出去,彩鳳后面喊著等等我,我也顧不上那么多,拉著彩鳳就跑,當(dāng)時,我心里已想到兵兵去哪里,我一邊跑一邊回頭說,你們先別急,我知道他去那了。和彩鳳一路小跑,往“探兒溝”跑去,我臉上都是汗,握著彩鳳的手也是汗,但是我沒放開彩鳳的手。走了一半路,彩鳳跑不動了,我回頭看著她,很心疼,彩鳳滿眼淚水,但是她還是用手給我擦著臉上的汗水。
等到了地方,窩棚還在,兵兵就坐在窩棚口,茫然的望著遠(yuǎn)方,嘴角帶著笑,我的心放了下來,過來就是一腳,罵到,你走不能說一聲,把一家人都嚇壞了,他回過頭和我咧嘴笑了一下,終于,他笑了。就這樣坐到下午,我拉著他回去了,但是,他還是沒說話,等我們回到家,我居然看見我爹坐在炕上,和沈叔聊著天,看見我進(jìn)來,他瞪了我一眼,沒說話,兵兵沒說話,徑直回到屋里躺下了,彩鳳羞怯的問了我爹一句,又給續(xù)了一杯水,就出去了,我從小怕我爹,因為我是被打大的,我很淘氣,若是我爹不打,我不知道現(xiàn)在是啥樣子。
我爹看了我一眼問道?今天能不能回去,人家學(xué)徒的多,再不去,人家又找下別人了,咋辦。我爹的聲音很大。兵兵過來說,你走吧!我沒事,這是他四天以來和我說的第一句話,說完又走了。嬸子一家都勸我說,你走吧,他慢慢就好了。當(dāng)時我也感覺他應(yīng)該沒事了,我和我爹就回去了,畢竟,我那時還小,沒想的那么多,那么遠(yuǎn),若是我當(dāng)時預(yù)料到了兵兵的結(jié)局,我當(dāng)時就是被我爹打死,我也不會走,也是我一生的痛。一生的遺憾。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guī)е鴮Σ束P的思念和兵兵的掛念走了,學(xué)徒的艱辛我不說了,等年底臘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問我媽的第一句話就是兵兵和彩鳳來過沒有,我媽搖搖頭說,半年沒見,這姐兩一直沒來,說完,從柜子里拿出一封信來,信是愛珍十月份寄來的,因為沒開封,啥內(nèi)容不知道。我把信揣好,就往山里跑去。
等到了山里的那道山梁上,天已經(jīng)黑了,我也是第一次沒歇就往兵兵家跑去,到了院子里,我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地方,羊沒了,這時間也是羊下羔的時候,可是,一只羊也沒有,彩鳳開門出來看見我,跑到我懷里就哭了起來,哭的很傷心,我摟著彩鳳等她哭夠了,才好奇的問,羊呢?兵兵呢?叔和嬸子呢?彩鳳沒直接回答我,就開始做飯了,等飯做好了,我倆一邊吃飯一邊聊,彩鳳很坦然的說:我大和我媽帶著兵兵去我舅舅家了,走了兩個多月了,羊賣了,我問為啥賣羊,彩鳳也是坦然的說,賣羊給我弟娶媳婦呀!我又問?他們干嘛去了,都走了兩個月了,彩鳳卻打開愛珍的信,興奮的說,看,那幅我們在水邊玩的畫得了一等獎,也沒回答我的問題。我也沒多想,也是,兵兵在山里就得早早娶,年齡太大了也就不好娶了。
看著彩鳳坦然的樣子,我也沒多想,因為我看見彩鳳,我也很高興,早忘了很多事情。也沒在追問。那一夜,彩鳳很主動,我一直以為是半年沒見的原因,她避開很多事不說,就躺在我懷里,也不讓我說話,就靜靜的躺著,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jì),我忍不住的吻了下去。她主動迎合著。望著褥子上的一抹血紅,那一夜,我擁有了她。
第二天,她起來早早的給我做了飯,吃了飯就讓我走,我本來想再和她呆一天,因為我初二就得走,因為過年前后比較忙,師父就給我放了四天假,我也是為了學(xué)東西,沒辦法,當(dāng)時的理念就是,師父如父,不聽不行,可是,她非的讓我走,甚至我想去看看隔壁的大爺爺她也沒讓。她的意思是和我爹媽也半年沒見,讓我多陪陪我爹媽。我父母就我一個兒子,不走她不高興了,我想把她帶回我家,她說啥也不去,我沒想那么多,因為她已經(jīng)給了我。我也沒多想,我只能戀戀不舍的離開了。
等我再回來,已是第二年的夏天了,我到了兵兵家前的那道梁上,我整個人就蒙了,遠(yuǎn)遠(yuǎn)就見兵兵家破爛不堪的房子,窗戶上糊的麻紙都破了,籬笆墻也倒了,很明顯好久沒住人了,我瘋了似的跑到屋子底下從破爛的窗戶往里看去,啥也沒了。我愣在原地,癱坐在地上,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我忘記了怎么哭,突然我想起來隔壁的大爺爺,我跑到大爺?shù)募依?,大爺爺正在睡覺,我哽咽著叫了一聲:“大爺爺”,大爺爺起來看了我一眼,顫顫巍巍的,從柜子里拿出一封信遞給我說,鳳留給你的,我急忙打開那份被淚水浸濕后又干了的信紙,鋼筆寫的字早已被淚水浸的模模糊糊了,我知道,她是一邊寫一邊哭著。信紙上都是淚水的痕跡,我抽泣著看完信,知道了一切。她好傻,為了給我,不顧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大概意思是:早在我走的第一年的九月份,兵兵就瘋了,家里沒錢,二百多只羊都賣了,用來給兵兵看病,跑了很多醫(yī)院,錢花完了,病沒看好,彩鳳為了給兵兵看病,早早就和別人訂了婚,只為彩禮。她沒告訴我的原因就是不想給我負(fù)擔(dān),讓我安心學(xué)徒。在她給我的那一夜,其實她已是別人的媳婦了。
最后的一頁紙上密密麻麻的寫著,忘了我,對不起!忘了我?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