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腔之內,母體崩塌的余波漸漸平息。那令人作嘔的活體腔室壁徹底失去了活性,變得干癟、灰敗,如同風化了千年的腐朽皮革,再無絲毫蠕動。粘液不再分泌,磷光徹底熄滅,只有夜剎沉重的呼吸和獄牙疲憊的喘息聲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蕩。
濃烈的腐敗惡臭依舊彌漫,卻少了那份源自生命活性的邪惡能量感,變成了一種單純的、物質腐爛的味道。
成功了。盤踞霧隱村的邪惡核心已被徹底鏟除。
夜剎稍稍平復了一下因高強度戰(zhàn)斗和精神對抗而翻騰的氣血,左眼的灼痛感再次隱隱傳來,但他顧不得休息。他走到獄牙身邊,蹲下身仔細檢查它身上的傷勢。大多是皮肉傷和腐蝕痕跡,雖然看著駭人,但以獄牙的體質和恢復能力,并不致命。
“做得很好?!币箘x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輕輕拍了拍獄牙低垂卻依舊警惕的腦袋。若非獄牙死守入口,他絕無可能如此順利地完成那場精準的“手術”。
獄牙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心,發(fā)出低低的嗚聲,表示自己沒事。
短暫的休整后,夜剎站起身?!霸摮鋈チ??!彼戳艘谎蹃頃r的入口,那里的生物組織也已枯萎,形成了一個固定的、不再蠕動的洞口。
他率先向外走去,獄牙緊跟其后。
鉆出心腔洞口,重返古樹林,外面的景象已然大變。
月光清冷皎潔,此前濃郁到化不開的霧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變薄,視野開闊了許多??諝庵心橇钊酥舷⒌闹淞υ鼓詈吞鹦雀魵庀⒁驳豢陕劊《氖且环N雨后山林般的清新……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那些原本瘋狂舞動、攻擊性極強的古樹根須,此刻全都無力地耷拉在地面或半垂在空中,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的死蛇,再無半點動靜。整棵巨大的古槐顯得萎靡不堪,樹干上那張扭曲的人臉輪廓模糊了許多,再也發(fā)不出任何精神咆哮。
而更明顯的變化是那些村民。
原本在樹林外圍徘徊、眼中閃爍著統一黑光、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被控村民們,此刻如同被切斷了提線的木偶,紛紛軟倒在地,昏迷不醒。但他們臉上那麻木空洞的表情消失了,雖然昏迷,眉頭卻微微蹙著,仿佛在經歷一場漫長的噩夢,卻終于看到了醒來的曙光。趙亥、王嫂等人都在其中。
夜剎的目光掃過戰(zhàn)場,很快定格在不遠處一棵枯死的樹下。
那里,一個人影正艱難地、試圖用手臂支撐起身體,卻又無力地跌坐回去,發(fā)出痛苦的悶哼。
是南宮烈。
他此刻的模樣極其凄慘。原本冷峻威嚴的臉龐蒼白如紙,嘴角掛著未干的血跡,氣息萎靡到了極點。他那身昂貴的南宮世家勁裝破碎不堪,沾滿污泥和血污,胸口處有一個明顯的凹陷,似乎肋骨斷了不少。最可怕的是他的右臂——呈現一種極不自然的扭曲和焦黑色,仿佛被無形的火焰從內部灼燒過,皮膚寸寸開裂,散發(fā)出焦臭的氣味——那是他施展“血脈咒釘”這種惡毒禁術所遭受的強烈反噬!
顯然,母體的死亡以及咒術被破,給他帶來了毀滅性的沖擊。他此刻還能保持清醒,全憑修為硬撐,但已然離死不遠。
夜剎的眼神瞬間冷冽如萬載寒冰,一步步走向南宮烈。獄牙齜著牙,低吼著跟在旁邊,金色瞳孔中充滿了對這個差點擊殺自己和主人的仇敵的敵意。
聽到腳步聲,南宮烈艱難地抬起頭。當他看到完好無損的夜剎和獄牙時,那雙因為痛苦和虛弱而有些渙散的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駭、怨毒以及……一絲無法理解的恐懼!
“你…你竟然……”他的聲音嘶啞破裂,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牽扯著內臟的傷勢,劇烈咳嗽起來,咳出更多的血沫,“……竟然毀了母體?!這怎么可能?!那是我南宮家……”
“南宮家?”夜剎在他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聲音平靜卻帶著刺骨的寒意,“用這種邪術殘害凡人,汲取怨力,這就是你們南宮世家的做派?”
“你…懂什么?!”南宮烈眼中閃過一絲癲狂,掙扎著嘶吼,“凡人如螻蟻…能為我南宮家蘊養(yǎng)‘咒怨之種’…是他們的榮幸!你…你這破壞大計的孽障!南宮家絕不會放過你!天涯海角…必將你……”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夜剎的唐刀,已經如同冰冷的審判之光,緩緩抬起,刀尖對準了他的咽喉。
死亡的陰影瞬間攫住了南宮烈!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那毫不掩飾的、純粹如冰的殺意!所有的傲慢、所有的依仗,在絕對的力量差距和死亡面前,轟然崩塌!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淹沒了他!
“不…你不能殺我!”他失聲尖叫,試圖向后挪動,卻徒勞無功,“我是南宮世家執(zhí)事!殺了我…你將被永世追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所有與你有關系的人都會……”
“我沒有家人?!币箘x打斷了他,聲音沒有任何波瀾,“朋友,也不多。至于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