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剎的手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金屬結構的冰冷堅硬,以及其下傳來的、獄牙血脈奔騰帶來的灼熱溫度。一種無比復雜的情緒在他心底掠過——欣慰于伙伴力量的恢復甚至提升,沉重于前路的艱險,冰冷于施加于他們身上的詛咒與追殺,更堅定于必須攜手碾碎一切的決心。
他的目光落在金屬頜骨光滑的側面,那里還有一小片區(qū)域,是牧師熔接時特意留下的相對平整的表面。
他的左手依舊撫摸著獄牙的頭顱,右手卻悄然握上了膝間的唐刀。
刀光如水,悄無聲息地出鞘半寸。冰冷的刀鋒反射著地堡昏黃的光線,流瀉出一抹凝練的寒芒。
獄牙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停止了蹭動,金色的瞳孔望向那出鞘的唐刀,又看向夜剎,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全然的信任與疑惑。
夜剎沒有看它,他的目光專注地落在唐刀那極其銳利的刀尖之上。他手腕微沉,將刀尖精準地抵在那塊平整的金屬側面。
然后,發(fā)力。
“嗤……”
一種極其細微、卻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尖銳摩擦聲響起。
不同于之前啃咬合金的狂暴巨響,這是一種更為凝聚、更為持久、帶著一種決絕意味的聲音。唐刀的刀尖,如同最精密的雕刻筆,又如同帶著最深沉的烙印意志,在那異常堅硬的“幽靈鈦”金屬表面上,穩(wěn)定而緩慢地移動、刻劃著。
細密的、亮銀色的金屬碎屑,如同被犁開的土壤般,從刀尖兩側微微翻起、脫落。獄牙的身體微微緊繃了起來,這不是疼痛,金屬本身沒有痛覺神經,但這股透過金屬直接傳遞到其下骨骼基座的、穩(wěn)定而強大的壓力和振動感,卻讓它清晰地感知到正在發(fā)生什么。它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只有金色的瞳孔緊緊追隨著那移動的刀尖,仿佛要將每一筆每一劃都刻入靈魂深處。
幾息之后,夜剎手腕輕抬。
唐刀歸鞘,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錚鳴,仿佛為這個儀式畫上了句點。
在那副猙獰的、剛剛撕裂了高強度合金的金屬頜骨側面,一個深刻的、筆畫銳利如刀劈斧鑿、蘊含著無盡煞氣與決意的字,已然銘刻其上——
【獄】。
這個字,既是它的名字,是它存在的代號,亦是她此刻的形態(tài)——身負咒獄,以金屬為牙。更是他們之間無法斬斷的羈絆,與必將共同面對的、一切囚籠與絕境的宣告。
獄牙似乎明白了。它伸出巨大的舌頭,嘗試去舔舐那個新刻上的字,舌尖只能感受到冰冷的深刻紋路。它再次抬起頭,望向夜剎,那雙金色的瞳孔里,先前燃燒的狂野兇性沉淀下來,化為一種更深沉、更穩(wěn)固的東西,仿佛找到了這新生力量與自身存在的最終錨點。
地堡重歸寂靜,只有那塊被撕裂的合金和頜骨上嶄新的刻字,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切??諝庵袕浡幕鹦亲茻龤馕逗徒饘偎樾嫉奈兜郎形赐耆⑷?,與原本的機油味混合成一種代表著重生與力量的氣息。
夜剎伸出手,最后一次,重重地按了按獄牙那顆銘刻著“獄”字的、堅硬與溫熱并存的頭顱。
然后,他轉身,目光投向地堡那通向外部荒野的、昏暗的出口。唐刀靜靜地懸在他的腰側,與獄牙頜骨上的刻字,仿佛產生了無聲的共鳴。
短暫的休整與強化已經結束。
接下來,該去啃碎那所謂的“天罰”了。
---
最堅硬的鎧甲,往往誕生于最深的創(chuàng)傷熔爐;最鋒利的獠牙,總是在破碎后重鑄得更加猙獰。生命真正的咆哮,不是沒有痛楚的嘶鳴,而是帶著滿身傷痕與鑲嵌的鋼鐵,向施加痛苦者發(fā)起的、下一次更沉重的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