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章 千面幻影低語（第1頁）

那道一閃即逝的黑色貓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夜剎心中漾開層層疑慮。它是什么？是迷宮的守護者？還是另一個被困于此的生物？更重要的是，它似乎能無視“鏡像悖論”的規(guī)則，這或許意味著存在某種破解當前死局的方法。

然而，沒時間深思。周遭的鏡廊景象開始悄然變化。原本無限延伸、幾乎一模一樣的回廊，仿佛擁有生命般微微蠕動、重組。腳下的鏡面地面?zhèn)鱽順O其細微的位移感，兩側(cè)和頭頂?shù)溺R壁光影流轉(zhuǎn)，折射出更加光怪陸離的景象。等他穩(wěn)住心神，發(fā)現(xiàn)自己和獄牙已被無聲無息地轉(zhuǎn)移到了一處全新的區(qū)域。

這是一個更為寬闊的空間，像是一個由鏡子構(gòu)成的廳堂。六面巨大的、光滑無比的鏡墻構(gòu)成了這個鏡廳的主體，它們相互拼接，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六邊形空間。每一面鏡墻都清晰無比地映照出夜剎和獄牙的身影，而因為這些鏡子角度的關(guān)系，影像又被無數(shù)次反射疊加，頃刻間，整個鏡廳里仿佛塞滿了成千上萬個夜剎和成千上萬頭獄牙。

每一個鏡像的表情、動作都存在著細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差異。有的鏡像眼神驚恐，有的面帶詭異的微笑，有的甚至在做著夜剎根本未曾做過的動作。獄牙的鏡像也是如此，有的俯低身體做出攻擊姿態(tài)，有的卻夾著尾巴顯得畏縮不前。它們層層疊疊，填滿了每一寸視野，瞬間帶來的信息過載和認知混亂足以讓任何一個心智不堅者崩潰。

“嗚……”獄牙發(fā)出了煩躁不安的低吼，它不斷轉(zhuǎn)動著身軀，獠牙對準四面八方每一個鏡像，顯然被這無數(shù)個“自己”和“主人”弄得暈頭轉(zhuǎn)向，攻擊本能與困惑感激烈沖突，頸側(cè)的咒印閃爍得更加急促。

夜剎強行壓下心頭泛起的一絲眩暈感，左眼微光流轉(zhuǎn)，《深淵之瞳》全力運轉(zhuǎn)，試圖從這無數(shù)虛假的影像中找出隱藏的真實規(guī)律。他知道，這絕非簡單的視覺迷宮。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了。

它并非來自任何方向，又仿佛來自四面八方所有的鏡子。聲音中性，聽不出年齡和性別，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回響，如同無數(shù)片玻璃在輕輕摩擦。

“闖入者……”

聲音在鏡廳中回蕩，被無數(shù)鏡面反射，變得重重疊疊，無處不在。

“歡迎來到真實之廳。選擇……真實的鏡像……否則……永困于此?！?/p>

語速緩慢，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威脅。這就是迷宮守護者的聲音嗎？夜剎眼神一凝，全神戒備。

聲音落下不久，鏡廳一側(cè)的影像忽然發(fā)生了特殊的變化。在無數(shù)個夜剎的鏡像之中，一個少女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她穿著破爛的衣裙，臉上沾著污跡和淚痕，眼神充滿了無助與恐懼，正瑟瑟發(fā)抖地看向夜剎的方向。

夜剎認出了她——阿月。是他在第三卷某個廢墟城市中順手救下的那個險些被變異體拖走的少女。她怎么會在這里？

“救……救救我……”鏡像阿月哭泣著，聲音顫抖，充滿了絕望，“夜剎大人……我好怕……這里到處都是鏡子，我找不到出去的路……求求您，再救我一次……”

她的影像栩栩如生，甚至連當時她手臂上被劃出的傷口細節(jié)都分毫畢現(xiàn)。那哀求和恐懼的神情，足以打動任何鐵石心腸的人。

然而，夜剎的左眼清晰地看到，這個“阿月”周身籠罩著一層極淡的、不斷波動的能量暈影，與構(gòu)成整個迷宮的鏡面能量同源同質(zhì)，卻與真實生命體的能量特征截然不同。這是一個利用他記憶碎片編織出來的、精巧的幻象。

“假的?！币箘x的聲音冰冷，沒有絲毫動搖。經(jīng)歷過太多生死和背叛，他早已不是輕易會被情感左右的少年。

但獄牙的反應(yīng)卻慢了半拍?；蛟S是阿月身上殘留的、極其微弱的屬于現(xiàn)實世界的氣息（幻象完美模擬了這一點），或許是它保護弱小的本能被幻象刻意激發(fā)，又或許是這環(huán)境本身就在不斷侵蝕它的理智。在夜剎做出判斷的同一刻，獄牙發(fā)出一聲低吼，竟然猛地朝著那個哭泣的“阿月”幻象撲了過去！

“獄牙！回來！”夜剎厲聲喝道。

但已經(jīng)晚了。

獄牙龐大的身軀穿透了“阿月”的幻象——那影像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毫發(fā)無傷。但就在獄牙撲空的剎那，它正前方的那面鏡壁猛地亮起一道反噬的光芒！

“嘭！”

一聲悶響，仿佛有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獄牙的肩胛處。獄牙發(fā)出一聲痛楚的嚎叫，整個身體被巨力掀翻在地，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才勉強停下。它掙扎著想站起來，左前腿明顯受傷，踉蹌了一下，口中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眼神里充滿了被欺騙的憤怒和一絲后怕。

“愚蠢的野獸?！蹦莻€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嘲弄，“情感……是這里最無用的東西，只會導(dǎo)向毀滅。就像剛才那個撞碎自己的蠢貨一樣。”它指的顯然是第一章中死去的陳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