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護間內,時間仿佛被獄牙沉重而夾雜著細微金屬摩擦聲的呼吸拉長了。每一秒,都伴隨著遠處工廠結構更深層次的崩塌悶響,如同巨獸瀕死前內臟破裂的聲音。塵埃從天花板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線下飛舞。夜剎單膝跪地,一只手穩(wěn)定地按在獄牙劇烈起伏的側腹,感知著它體內那場冰冷詛咒與強行注入的金屬活力之間仍未完全平息的拉鋸戰(zhàn)。另一只手,緊握著唐刀的刀柄,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仿佛要從這冰冷的金屬中汲取決斷的力量。
獄牙瞳孔深處那一閃而逝的齒輪狀血絲已經隱沒,但那份非人的異化感卻殘留了下來,混合著咒毒帶來的虛弱,讓它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格外艱難。然而,它的眼神卻不再渙散,一種源于血脈深處的、對生存的極致渴望支撐著它,它努力抬起頭,用尚且溫熱的鼻尖蹭了蹭夜剎的手腕,發(fā)出微弱卻堅定的嗚咽。
它在告訴他,它還能戰(zhàn)斗,它必須戰(zhàn)斗。
沒有時間等待完全恢復了。這座鋼鐵墳墓的最終崩塌已經開始,而更致命的追獵者可能隨時嗅著詛咒的殘余氣息追蹤而至。
夜剎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和塵埃味刺得肺葉生疼。他猛地站起身,唐刀隨之揚起,劃破沉悶的空氣。
“該結束了?!彼穆曇舻统?,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他看向房間一側那個尚未被完全破壞的控制終端——那是熔爐全息圖指示的、連接著工廠幾個關鍵區(qū)域自毀協(xié)議的次要節(jié)點之一。
他走到終端前,屏幕早已碎裂,但內部線纜或許還能利用。唐刀的刀尖再次扮演了手術刀的角色,精準而迅速地撬開控制面板的外殼,露出里面密密麻麻、色彩各異的線束。左眼快速掃描,過濾著無用的線路,尋找著那代表最終指令的核心數(shù)據通道和能源接口。
他的動作快得驚人,手指在破損的線路間跳躍,利用刀尖剝離絕緣層,將需要短接的線頭強行扭合在一起?;鸹ú粫r爆起,映亮他毫無表情卻專注至極的臉龐。這不是技術活,而是破壞,是引導這座巨大工廠走向自我毀滅的粗暴指令。
獄牙掙扎著站起身,四肢依然有些發(fā)軟,但它強迫自己站穩(wěn),警惕地守在門口,耳朵捕捉著門外一切細微的動靜,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威脅性的呼嚕聲。它體內那臨時金屬化的血液似乎讓它對周圍環(huán)境的震動感知更加敏銳了。
嗡——!
一聲不同以往的、沉悶的能源過載聲從終端內部響起,緊接著,整個房間的燈光徹底熄滅,只有終端內部幾個節(jié)點因為過載而發(fā)出不祥的紅光。隨即,一陣更加劇烈、更加深遠的震動從腳下傳來,仿佛整個工廠的地基都在哀鳴!
刺耳的、覆蓋全廠的警報聲陡然響起,卻只嘶啞地叫了半聲就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密集、如同死亡倒計時般的爆炸聲從四面八方層層疊疊地涌來!
自毀程序,啟動了!
“走!”夜剎低喝一聲,一把攙扶住依舊有些踉蹌的獄牙,撞開維護間的門,向著全息圖指示的、距離最近的一個緊急出口方向沖去!
走廊在劇烈搖晃,頭頂?shù)慕饘贅嫾驼彰髟O施不斷砸落,墻壁扭曲開裂,噴濺出灼熱的蒸汽和電火花。他們如同在一條正被巨力擰碎的金屬巨蟒內臟中逃亡,每一步都踩在死亡邊緣。
就在通往出口的最后一條寬闊的主干道上,前方最大的那道閘門正在緩緩下降,試圖封鎖通道!而閘門之后,一個龐然大物——一臺明顯比其他機械守衛(wèi)龐大數(shù)倍、渾身覆蓋著厚重裝甲、雙臂是巨大沖擊鉆頭的重型工程機甲(泰坦)——被某種力量強行激活,眼中亮起瘋狂的赤紅色光芒,如同一堵移動的鋼鐵城墻,擋住了唯一的去路!
那赤紅的光芒閃爍不定,內部似乎還殘留著某個意識碎片的不甘與怨毒——是齒輪-07!即便死亡,他殘留的執(zhí)念或者某種后門程序,依舊讓他能短暫地操控這最后的戰(zhàn)爭機器,執(zhí)行最后的攔截!
“吼!?。 碧┨拱l(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沖擊鉆頭開始瘋狂旋轉,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朝著剛剛沖入主干道的夜剎和獄牙猛沖過來!通道狹窄,根本無處可躲!
速度太快,力量太強!夜剎眼神一凜,唐刀瞬間橫在身前,但他知道,硬抗這純粹的力量沖擊,即便有“鋼鐵筋膜”,也絕對討不了好!
就在這時,身旁的獄牙卻發(fā)出了截然不同的、充滿暴戾與決絕的咆哮!它體內那被詛咒和金屬血液激發(fā)的兇性,以及對守護主人的絕對意志,壓倒了所有的虛弱和痛苦!
它沒有撲向泰坦堅固的外部裝甲,而是做出了一個超出本能、近乎智慧計算的抉擇——在那巨大的鉆頭即將臨身的瞬間,它猛地向側前方一躍,目標直指泰坦沖鋒時,腰部側面一個為了散熱而敞開的、防護相對薄弱的格柵入口!那里是通往其高能量能源艙的檢修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