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隊更衣室里,死寂得能聽見汗水滴落的聲音。
那扇薄薄的門,隔絕了外面山呼海嘯的慶祝,也圈住了一室的遺憾和不甘。
高準翼坐在地上,背靠著衣柜,雙眼通紅,一言不發(fā)。
鄭錚在用剪刀,一圈一圈地剪著腳踝上的繃帶,動作機械而麻木。
王大雷把手套狠狠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頭埋在雙臂之間,肩膀在輕微地聳動。
他們拼盡了全力,克服了客場的喧囂,頂住了少一人的壓力,甚至一度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卻最終以這樣一種方式,倒在了決賽的大門前。
更衣室的門開了,林昊走了進來。
球員們下意識地抬起頭,眼神復雜。
林昊環(huán)視了一圈,沒有看那塊寫著最終比分的戰(zhàn)術板,只是走到了房間的中央。
“都過來,圍一圈?!彼穆曇艉芷届o,聽不出喜怒。
球員們拖著沉重的步子,默默地圍攏過來,形成一個松散的圓圈。
“今天這場球,我們不總結。”林昊開口,打破了沉默,“我想跟你們聊聊,我們這趟亞冠,是怎么走過來的?!?/p>
他看著克雷桑,“小組賽,兩次打仁川聯(lián),我們贏了。面對卡雅,我們屠殺了對手。最后,在濟南,我們把橫濱水手逼平,昂著頭,小組第一出線。這些,是誰踢出來的?”
他又看向高準翼和劉洋,“淘汰賽,我們飛了幾個小時,去日本客場打川崎。那場球,多難?我們是怎么在最后讀秒階段,把勝利搶回來的?”
“晉級下一輪,再碰橫濱,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們。結果呢?我們用一個他們最想不到的陣型,把他們打服了。這場,又是誰踢出來的?”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掃過趙劍非那張稚氣未脫卻寫滿沮喪的臉,掃過費南多不甘的眼神,掃過莫伊塞斯緊握的拳頭。
“從小組賽第一輪,到今天。我們打了多少場硬仗?創(chuàng)造了俱樂部沒達到過的高度,讓多少瞧不起我們的人閉上了嘴?這些,難道就因為今天一個莫名其妙的點球,就全都不算數(shù)了嗎?”
“競技體育,就是有輸有贏。但怎么輸?shù)?,很重要?!绷株坏恼Z氣加重了幾分,“今天,我們可以是輸家,但我們不是失敗者。我們可以昂著頭離開這塊場地,因為我們沒給任何人丟臉,我們代表中國足球打出了風采?!?/p>
“回去,洗澡,換衣服。忘記這場的結果,把頭都給我抬起來。等回到基地,我們再好好復盤,看看我們在亞冠賽場上,還有哪些不足。新賽季,我們再打回來?!?/p>
他說完,轉身走向門口,留給眾人一個決絕的背影。
更衣室里依舊安靜,但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絕望,卻仿佛被他這幾句話,撕開了一道口子。
鄭錚站起身,走到趙劍非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大雷撿起地上的手套,惡狠狠地擦了把臉。
是的,他們輸了。
但他們,好像又沒有輸。
賽后的新聞發(fā)布會,崔康熙滿面春風。
他盛贊了自己的隊員,稱贊了主場球迷,唯獨對那個點球,輕描淡寫地表示“尊重裁判的判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