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才剛穿透長安層層疊疊的檐角。
柳府東跨院的暖閣內己是燭火通明。
柳士毅筆首地站在梳妝臺前,任憑妻子楊牡丹的手在深紫色繡仙鶴云紋的朝服上整理每一寸褶皺。
燭光跳躍,映得他眼底帶著點夙夜未眠的青痕,眉宇間卻掩不住一股由內而外的意氣風發(fā)。
“阿嚏——”
旁邊華貴的嬰兒床里,裹在錦緞中的柳媚娘突然響亮地打了個噴嚏。
她小身子一抖,惺忪地睜開烏溜溜的眼睛。
正夢見前世打卡晚點被主管罵,抬眼卻是這昏黃光線中爹娘忙碌的身影。
“天還黑得像鍋底…這老登就得起床上班了?”
柳媚娘意識遲鈍地黏連在一起,奶呼呼的小嘴無聲開合。
“萬惡的封建主義!凌晨三點啊,996看了都得喊祖宗!”
她越想越氣,藕節(jié)似的胳膊徒勞地朝柳士毅的方向劃拉了一下。
“朝九晚五才是王道。。。等著吧,等本姑娘有有話語權的時候,一定給地爹爹將這個制度改了!”
念頭還沒吐利索,濃重的睡意再次襲來,她又打了個哈欠。
“媚娘醒了?”
楊牡丹柔柔一笑,示意身邊乳娘抱起來些。
“看,爹爹要去為大皇帝辦差了呢?!?/p>
柳士毅轉過身,臉上笑容溫柔得能擰出水來。
他探身過來,帶著冷冽晨風的大手極為輕柔地撫過女兒
臉頰。
指尖的微涼瞬間驅散了柳媚娘最后一點睡意。
她不滿地皺了皺小鼻子,卻只翻了個身,把小臉埋進松軟的被子里。
長安的夜氣尚未被日光徹底驅散。
長街被籠罩在一種黎明前特有的、幽藍的沉寂中。
左丞相府前的燈籠暈開兩團孤寂的光暈。
馬蹄踏碎石板路上凝結的薄霜,噠噠聲在空曠的坊市間分外清脆,一下下敲打在心尖上。
抵達巍峨皇城南側的朱雀門時,天空己然呈現(xiàn)出一抹病態(tài)的魚肚白。
高大的宮門在晨光中投下沉重的陰影。
持戟的金吾衛(wèi)肅立如雕像,甲葉反射著微弱的冷光。
出示魚符,踏入宮門,穿過漫長、幽深、僅容三人并肩而過的重玄門夾城復道,森嚴冷硬的皇權氣息撲面而來。
柳士毅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收斂所有情緒,朝前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