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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餅香里的小風(fēng)波（第1頁）

潘金蓮把最后一籠椒鹽馕擺上竹架時，指尖被燙得縮了縮。晨光斜斜地打在武大郎背上，他正蹲在鋪子前的青石板上，用塊粗布蘸著水擦案臺，連縫隙里的芝麻粒都要摳出來，動作慢卻執(zhí)拗，像在打磨件寶貝。

“別擦了，”她踢了踢他的草鞋，竹架在肩頭晃了晃，“再擦木頭都要被你磨薄了。昨兒剩的芝麻我摻新面里了，你聞聞，是不是更香？”

武大郎仰起臉，鼻尖沾著點灰，像只剛拱過土的田鼠：“香，媳婦做的啥都香?！彼鋈煌挚诔蛄顺?，聲音壓得低，“張屠戶家的二小子剛過去，眼睛直勾勾盯著咱的馕，該不會又想偷吧？”

潘金蓮順著他的目光瞥過去，那半大的小子正縮在老槐樹下，手里攥著塊石頭，眼神確實不懷好意。她嗤笑一聲，抓起兩個剛出爐的馕往他手里塞：“給他送去。就說‘想吃跟你叔說，再敢伸手偷，我讓你爹打斷你的腿’?！?/p>

“這、這樣好嗎？”武大郎捏著馕的手指緊了緊，“他前兒還砸了咱的竹筐……”

“砸了竹筐是他不對，”潘金蓮?fù)概_上摞馕，動作利落地像在排兵布陣，“但咱是長輩，總不能跟個半大孩子計較。再說了，你給他個馕，他往后還好意思來搗亂？這叫‘攻心為上’。”

她故意把“攻心為上”四個字說得字正腔圓，逗得武大郎“嘿嘿”笑起來，笑聲里帶著點傻氣，卻比剛出爐的馕還暖。他捏著馕往老槐樹走，背影依舊佝僂，腳步卻比從前穩(wěn)當(dāng)，路過的街坊笑著喊“武大哥”，他居然敢抬頭應(yīng)一聲了。

潘金蓮看著他把馕塞給那小子，看著那孩子愣了愣，紅著臉跑了，突然覺得這尋常的早晨，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對胃口。她轉(zhuǎn)身翻出賬本，在新的一頁寫下：“今日辰時，贈張屠戶家小子馕兩個，換得半日安寧。劃算?！?/p>

剛放下筆，就見王婆挎著個竹籃，搖搖晃晃地過來了，籃子里裝著些水靈的青菜：“潘娘子，剛聽張屠戶說，他那不爭氣的小子偷了你家馕？我早說過那孩子該揍，你就是心太軟！”

“軟點好，”潘金蓮接過青菜，往她手里塞了個熱乎的馕，“您老嘗嘗，新做的椒鹽味，放了點花椒面，開胃。”

王婆咬了口馕，眼睛一亮：“哎喲這味絕了！比西街那家鋪子的強多了！對了，昨兒見你往縣衙送了兩籠壽桃餅，縣太爺家賞了啥？”

“賞了塊牌匾，”潘金蓮?fù)h處指了指，鋪子門楣上新掛的“匠心”二字在陽光下閃著光，“說是下個月要評‘陽谷縣十佳商戶’，讓咱也報個名。”

王婆的嘴張成了“o”形，手里的馕差點掉地上：“真的？那可是天大的體面！前兩年這名額都被西門慶家的酒樓占著，如今輪到咱小老百姓了？”

“咋就輪不到？”潘金蓮把剛出爐的馕碼得整整齊齊，“咱憑手藝吃飯，一沒偷二沒搶，賺的每一文錢都干干凈凈，比那些靠盤剝百姓發(fā)財?shù)捏w面多了?！?/p>

正說著，街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張屠戶提著把殺豬刀沖過來，臉紅得像塊豬肝：“潘金蓮！你給俺兒子吃了啥？他剛才跟瘋了似的，非說要學(xué)做馕，還把俺的磨刀石都拿去當(dāng)搟面杖了！”

潘金蓮心里一樂，面上卻故意板起臉：“張屠戶這話說的，我給你兒子吃的是馕，又不是迷魂藥。他想學(xué)手藝是好事，總比偷雞摸狗強吧？”

“好事？”張屠戶把刀往案臺上一剁，震得馕都跳了跳，“他要是學(xué)做馕，誰給俺殺豬？俺這手藝還指望他傳下去呢！”

武大郎不知何時站到了潘金蓮身前，手里攥著根搟面杖，指節(jié)發(fā)白：“學(xué)、學(xué)做馕咋了？俺媳婦的手藝金貴著呢，多少人想學(xué)還學(xué)不著！你兒子肯學(xué)，是他的福氣！”

張屠戶愣了愣，大概沒料到這“三寸丁”敢跟他叫板，氣焰頓時矮了半截：“俺、俺不是那意思……就是覺得……”

“覺得殺豬比做馕體面？”潘金蓮從武大郎身后探出頭，手里還捏著塊揉好的面團，“那可不一定。您老算算，您一天殺兩頭豬，賺的銀子夠買多少馕？我這鋪子一天賣兩百個馕，賺的銀子夠買半頭豬，您說哪個劃算？”

張屠戶的手指在算盤上扒拉了半天，臉慢慢紅了：“這、這賬好像是你說得對……可俺兒子要是真學(xué)了做馕，俺的屠戶鋪咋辦？”

“好辦，”潘金蓮把面團往案板上一摔，“讓他上午跟你學(xué)殺豬，下午來跟我學(xué)做馕，兩不誤。等他學(xué)好了，咱三家合伙，開個‘肉馕鋪’，你出肉，我出手藝，武大郎管賬，保準比現(xiàn)在賺得多！”

張屠戶的眼睛亮起來，手里的刀“哐當(dāng)”掉在地上：“這、這能成？”

“咋不能成？”潘金蓮?fù)掷锶藗€馕，“您老嘗嘗這夾肉的，新做的，里面夾的就是您家的五花肉。要是覺得好吃，咱就這么定了。”

張屠戶咬了口夾肉馕，肉汁混著椒鹽香在嘴里炸開，頓時眉開眼笑：“成！就這么定了！俺這就回去揍那小子一頓，讓他好好學(xué)，學(xué)不好看俺不打斷他的腿！”

看著張屠戶樂呵呵地跑了，王婆拍著大腿笑：“潘娘子你可真行！三言兩語就把張屠戶這頭犟驢給捋順了！”

潘金蓮笑著沒說話，眼角的余光瞥見武大郎還攥著搟面杖，手心都出汗了。她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放下吧，沒事了?！?/p>

“俺、俺剛才是不是太兇了？”他慌忙把搟面杖扔了，手在圍裙上蹭了又蹭，“張屠戶那么壯，要是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