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潘晴)把最后一筆賬記在本子上時,筆尖在“西門慶”三個字上重重畫了個紅圈。窗外的月光斜斜照進(jìn)來,落在武大郎磨燒餅的石臼上,把他佝僂的影子拉得老長——他正往面團(tuán)里摻新磨的芝麻,動作慢卻穩(wěn),芝麻粒順著指縫往下掉,在石臼底鋪成層碎金。
“明兒試試椒鹽味的?!迸饲绨奄~本往桌上一拍,紙頁“嘩啦”響,“西街口的王嬸說,最近漢子們都愛啃帶點(diǎn)咸香的?!?/p>
武大郎抬頭時,額角的汗珠正巧滴進(jìn)面團(tuán)里,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卻蹭了滿臉面粉,活像只剛滾過面缸的貓?!奥牎⒙犇愕??!彼斫Y(jié)滾了滾,把摻好芝麻的面團(tuán)往她面前推了推,“你揉得勻。”
潘晴笑著接過來,掌心的溫度把面團(tuán)焐得漸漸變軟。她忽然想起三天前,西門慶的管家來砸攤子時,這雙手還攥著搟面杖跟人對峙——那時武大郎像頭被激怒的老黃牛,舉著燒餅爐就往惡奴身上撞,嘴里反復(fù)喊“別碰俺媳婦”,唾沫星子濺了對方一臉。
“傻樣。”她低頭揉著面,指尖戳了戳面團(tuán)里的氣泡,“那天要是真打起來,你這小身板打得過誰?”
武大郎的臉騰地紅了,手往圍裙上蹭了又蹭:“俺、俺不能讓他們欺負(fù)你。”他聲音越說越低,最后幾乎聽不見,“俺弟說,護(hù)著媳婦是天經(jīng)地義?!?/p>
潘晴心里一動,忽然把面團(tuán)往石臼里一摁:“明兒給你做個夾肉的,放兩斤五花肉,讓你也補(bǔ)補(bǔ)?!?/p>
武大郎慌忙擺手:“不用不用,省著錢給武松打官司……”
“錢的事我來想。”潘晴打斷他,把揉好的面團(tuán)切成小劑子,“你明兒去張鐵匠鋪,把那口破鍋修修,總不能一直用瓦片烙餅?!彼鋈幌肫鹗裁矗瑥膽牙锾统鰝€布包,“這是今兒賣餅時,李秀才塞給我的,說能值些錢?!?/p>
布包里是支舊銀簪,簪頭刻著朵歪歪扭扭的蓮,邊緣磨得發(fā)亮。武大郎認(rèn)得——那是他娘留下的物件,去年被他當(dāng)給了當(dāng)鋪,沒想到會被贖回來。他捏著銀簪的手在抖,指腹反復(fù)摩挲著花瓣:“你咋……”
“李秀才說,有人瞧見西門慶的管家拿這簪子去賭錢。”潘晴往劑子上撒面粉,動作輕快,“我跟他說,這是俺家傳家寶,他便幫著贖回來了。”她沒說的是,為了要回這簪子,她跟那管家吵了半宿,最后把當(dāng)天賺的錢全塞給了他,才換回這支不值幾個錢的舊簪。
武大郎突然把簪子往她手里塞:“你戴?!彼^埋得很低,聲音悶在胸口,“俺娘說,戴銀簪子能辟邪。”
潘晴剛要推辭,就見他耳尖紅得快要滴血,只好把簪子插在鬢角。月光落在簪子上,銀亮的光順著發(fā)絲往下淌,倒讓她那張總被人議論的臉添了幾分柔和。
“對了,”潘晴忽然想起,“明兒武松的朋友可能會來,說是帶了邊關(guān)的消息。”她把最后一個劑子搓成圓,“你記得多烤兩籠咸口的,他愛啃帶蔥花的?!?/p>
武大郎連連點(diǎn)頭,往面團(tuán)里加蔥花的手更穩(wěn)了。石臼旁的瓦罐里,銅錢“叮當(dāng)”響——那是今兒賺的,潘晴數(shù)了數(shù),正好夠給鐵匠鋪的定金。她忽然覺得,這日子就像手里的面團(tuán),看似粗糙,揉著揉著,倒也慢慢出了筋道。
第137章咸餅里的蔥花
天剛蒙蒙亮,巷口就飄起蔥花的香味。潘晴把第一籠咸香餅擺上攤時,指腹還沾著芝麻——凌晨揉面時,武大郎非要搶著干活,說“女人家該多睡會兒”,結(jié)果把面粉撒了她一圍裙,活像場面粉大戰(zhàn)。
“潘娘子,來五個咸餅!”張屠戶扛著半扇豬肉經(jīng)過,嗓門震得餅鐺“嗡嗡”響,“昨兒那芝麻甜餅給我家小的饞壞了,今兒換個咸的!”
潘晴麻利地用草繩捆好餅,指尖在錢袋上敲了敲:“張哥今兒咋這么早?”
“衙門要征肉稅,得趕在官差來前把活計做完。”張屠戶往嘴里塞了個餅,含糊不清地說,“對了,昨兒見著武松的朋友了,說是在悅來客棧等著,讓你家大郎晌午過去?!?/p>
潘晴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笑著應(yīng)了。等張屠戶走遠(yuǎn),她回頭瞪了眼正往餅鐺上刷油的武大郎:“讓你別多放蔥花,你偏不聽,這下好了,嗆得我打噴嚏?!?/p>
武大郎憨憨地笑,手里的長柄勺卻往餅上又撒了把蔥花:“俺弟愛吃……”
話沒說完,就見兩個穿短打的漢子往攤前站,為首的臉上帶道疤,眼神像鷹隼似的掃過餅攤。潘晴心里一緊——這打扮,不像是武松的朋友,倒像江湖上混的。
“聽說這餅攤的老板娘,是個能人?”刀疤臉掂著手里的刀,刀鞘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響,“武松在邊關(guān)犯的事,怕是跟你脫不了干系吧?”
潘晴把武大郎往身后拽了拽,手里的竹鏟悄悄握緊:“官爺說笑了,俺們就是賣餅的,哪懂什么邊關(guān)的事?!?/p>
“不懂?”刀疤臉突然掀翻旁邊的板凳,“有人看見,你前兒去當(dāng)鋪贖了支銀簪,那簪子上刻的,可是武家的記號!”
武大郎突然往前一步,把潘晴擋在身后,手里的長柄勺高高舉起:“俺、俺媳婦不知道那是啥記號,有事沖俺來!”他身子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葉子,卻硬是沒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