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眼尖,瞥見灰燼里沒燒透的紙片上有“武松”二字。她幾步?jīng)_過去,伸手就往火盆里抓,燙得指尖冒白煙也不管,硬是把那幾片殘紙搶了出來。
“這是啥?”她抖著紙灰,聲音發(fā)顫。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武松案,銀百兩”,后面還畫了個紅圈。
賬房先生癱在地上,話都說不利索:“是、是西門大官人讓燒的……”
潘金蓮沒再理他,攥著殘紙就往衙門跑。沖進公堂時,正見西門慶跟知縣說著什么,武大郎急得在堂下轉(zhuǎn)圈,見她進來,眼睛一下子亮了。
“知縣大人!”潘金蓮把殘紙往案上一拍,“這是從西門府賬房搜出來的!西門慶給您塞了一百兩銀子,就是為了壓下武松的案子,對不對?”
知縣臉色瞬間變了。西門慶猛地回頭,指著她罵:“你個潑婦!敢污蔑本官!”
“污蔑?”潘金蓮冷笑,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打開是之前拓的賬冊副本,“大人瞧瞧,三月初七,西門慶記著‘送知縣銀五十兩’;四月初二,‘送知縣銀五十兩’——加起來正好一百兩,跟這殘紙上的紅圈對上了!”
她又轉(zhuǎn)向西門慶,聲音清亮得整個公堂都聽得見:“你敢讓賬房先生來對質(zhì)嗎?他剛在后院燒這些賬,被我抓了個正著!”
西門慶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李都頭在旁邊看得清楚,上前一步對知縣道:“大人,此事蹊蹺,不如傳賬房先生來問話?”
知縣騎虎難下,只能讓人去傳。沒等賬房先生到,武松突然從堂外走進來,一身囚服卻腰桿筆直。“哥,嫂子?!彼麤_武大郎和潘金蓮拱了拱手,目光落在殘紙上,眼里冒著火,“我就知道有人搗鬼!”
原來李都頭早看不過知縣偏袒西門慶,暗中找了巡撫遞狀子,今早巡撫剛到,正好撞上這場對峙。
西門慶見勢不妙,想溜,被武松一把揪住衣領(lǐng)?!拔鏖T慶,你買通官吏、誣陷良民,今兒咱新賬舊賬一起算!”武松的拳頭捏得咯咯響。
巡撫當場下令重審,賬房先生一嚇全招了,知縣和西門慶被摘了烏紗帽,押入大牢。武松沉冤得雪,當場脫了囚服,抱著武大郎的胳膊紅了眼:“哥,讓你受委屈了。”
武大郎一個勁擺手,眼淚卻掉個不停。潘金蓮站在旁邊,看著這兄弟倆,忽然覺得指尖的燙傷不疼了,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個小太陽。
回了家,潘金蓮把剩下的芝麻面全倒出來,開始和面。武大郎蹲在灶前燒火,火光映得他臉發(fā)紅:“媳婦,咱晚上真包肉包?”
“包!”潘金蓮揪著面團笑,“多包點,讓武松也嘗嘗?!?/p>
武松從后面湊過來,看著案板上的面團直樂:“嫂子的手藝,比客棧的廚子強多了?!?/p>
“那是?!迸私鹕彽靡獾負P了揚下巴,“也不看是誰的媳婦。”
武大郎在灶前“嘿嘿”笑,添柴的手都帶著勁。潘金蓮看著他佝僂的背影,突然覺得,這漏風的破屋,因為有這爺倆,竟比任何高樓大院都讓人踏實。
她抓起塊面團,朝武大郎后背扔過去,正打在他背上?!鞍ァ钡囊宦?,武大郎回頭,臉上沾著灶灰,眼里卻亮得像落了星子。
“和面呢,鬧啥。”他笑著,手卻往灶膛里添了塊大柴,火苗“騰”地竄起來,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墻上,纏成一團,暖得化不開。
街坊們聽見屋里的笑聲,都站在門口看,有人喊:“潘娘子,明兒的餅多做些!”
潘金蓮探出頭應(yīng)著,陽光落在她臉上,帶著面粉的白,像幅剛畫好的畫。她知道,往后的日子還會有風雨,但只要這灶臺的火不滅,這爺倆在身邊,再難的坎,她都能笑著跨過去。
案板上的面團越揉越軟,像極了這慢慢好起來的日子,綿密又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