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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新面里的舊傷（第2頁）

她不說還好，一說，武大郎下意識摸了摸額頭。昨天他確實去西門府幫過忙，當(dāng)時西門家的仆婦嫌他動作慢，推了他一把，額頭撞出個青包，他回來怕她擔(dān)心，沒敢說。

“你……”西門慶的婆娘咬著牙，卻在張屠戶的菜刀逼視下，慢慢彎下了腰，“對、對不起。”

“沒聽見?！迸私鹕?fù)T檻上吐了口唾沫，“大聲點?！?/p>

“對不起！”那婆娘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完帶著人就跑，連掉在地上的棍子都沒敢撿。

街坊們爆發(fā)出一陣哄笑，張屠戶拍著武大郎的肩膀：“大郎，你這媳婦，比你弟武松還厲害！”

武大郎嘿嘿地笑，撓著頭往潘金蓮身邊湊，指腹碰了碰她攥著搟面杖的手——全是汗。

“傻樣。”潘金蓮把搟面杖往他手里一塞，轉(zhuǎn)身往灶房走，“還愣著干啥？火都快滅了，芝麻糖包還做不做了？”

“做！做！”武大郎顛顛地跟在她身后，突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給你的?！?/p>

潘金蓮打開一看，是塊紅糖，用麻紙包著，邊角還沾著點土?！澳膩淼?？”

“剛才、剛才陳婆塞給我的，說、說摻面里甜。”武大郎的耳根紅了，“她還說，你剛才糊那婆娘一臉面的時候，特別俊?！?/p>

潘金蓮忍不住笑出聲，眼淚卻差點掉下來。她把紅糖往面盆里倒，忽然覺得這日子就像這芝麻糖包，看著粗糙，咬下去，甜得能把心都化了。

等芝麻糖包上了籠，潘金蓮才發(fā)現(xiàn)武大郎的手還在抖。她拽過他的手，往他掌心塞了個剛出鍋的糖包，燙得他直甩手，卻舍不得扔。

“怕了？”她咬了口糖包，芝麻餡燙得舌頭直伸，“剛才不是挺橫的嗎？”

“俺、俺不怕她們，俺是怕你受傷?！蔽浯罄煽兄前侵樦旖峭铝?，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卻蹭了滿臉，“以后、以后有啥事，你讓俺上，你別往前沖。”

潘金蓮沒說話，只是往他碗里又放了個糖包。灶膛里的火“噼啪”響著，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兩只擠在一起的鳥，翅膀挨著翅膀，暖和得不想分開。

傍晚收攤時，潘金蓮把剩下的糖包分給街坊，張屠戶啃著包咂嘴：“潘娘子，你這手藝，不如開個鋪子吧？俺們湊錢給你盤個門面?！?/p>

潘金蓮心里一動，看了眼正在收拾竹籃的武大郎。他的側(cè)臉在夕陽下泛著暖光，額角的青包還沒消，卻笑得露出兩排白牙。

“再說吧?！彼χ鴶[手，卻在轉(zhuǎn)身時，悄悄往武大郎手里塞了個銅板——那是她今天偷偷攢的，想給他買塊新布料，做件沒補丁的褂子。

武大郎捏著銅板，突然停下腳步，往她兜里塞了個東西。潘金蓮掏出來一看，是顆用麥秸編的小蓮花，莖稈歪歪扭扭，花瓣卻一片是一片，顯然是他趁她不注意時編的。

“俺、俺學(xué)了好幾天。”他的聲音比蚊子還小，“陳婆說，戴這個吉利?！?/p>

潘金蓮把麥秸蓮花別在圍裙上，指尖摩挲著粗糙的花瓣。她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日子，每天對著鏡頭假笑，收工后一個人吃外賣，哪見過這樣的光景——有人為你舉著扁擔(dān)擋刀，有人為你編朵草花，有人在你被欺負時，舉著菜刀站出來。

“大郎，”她忽然說，“明兒咱試試做玫瑰餡的，用陳婆新摘的玫瑰?！?/p>

“哎！”武大郎的聲音亮得像剛出爐的糖包，甜絲絲的。

巷口的風(fēng)帶著芝麻香，吹起潘金蓮鬢角的碎發(fā)，麥秸蓮花在風(fēng)里輕輕晃，像在跟著笑。她看著武大郎蹲在地上，把掉在泥里的糖包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土——她知道，他是要留給巷尾那個瞎眼的老婆婆。

這一刻，潘金蓮忽然覺得，那些關(guān)于“潘金蓮”的污名，那些“三寸丁谷樹皮”的嘲笑，都輕得像灶膛里的灰，風(fēng)一吹，就散了。

真正要緊的，是灶上冒著熱氣的糖包，是手里攥著的銅板，是身邊這個會為你編草花、會為你舉扁擔(dān)的人。

這些，就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