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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賬本上的火與餃子餡里的暖（第1頁）

潘金蓮把最后一張銅板塞進(jìn)瓦罐時，指腹蹭過罐口的豁口，那里還留著前幾日西門慶惡奴砸出來的痕跡。瓦罐沉甸甸的，晃一晃，銅板碰撞的脆響像串碎星子，落在她心里，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踏實(shí)。

“媳婦，真要給二弟寄去？”武大郎蹲在灶臺邊揉面，面團(tuán)在他粗糙的掌心里打轉(zhuǎn)，越揉越筋道。他抬頭時，額角的疤痕跟著動了動——那是年輕時為護(hù)著被地痞調(diào)戲的潘金蓮，被磚頭砸的。

潘金蓮瞥了眼瓦罐，又看了看墻上武松捎來的信。字跡潦草，卻透著急：“邊關(guān)糧草被克扣，弟兄們快斷糧了。”她把瓦罐蓋蓋緊，塞進(jìn)床底最深處，“不然呢？等他凍餓而死？”

武大郎的手頓了頓，面團(tuán)上印出個深深的指痕?！鞍尘褪桥隆彼麌肃橹?，“這錢是你熬了多少夜做新餅才攢下的，萬一……”

“沒有萬一?！迸私鹕彺驍嗨?，拿起搟面杖在案板上“啪”地一拍，“武松是你弟，也就是我弟。他在邊關(guān)拼命，咱在這兒守著家，天經(jīng)地義?！彼鋈恍α耍闷饓K面團(tuán)往他臉上抹，“再說了，咱的餅子現(xiàn)在多搶手？張記米鋪的王掌柜今早還來預(yù)定，說要給兒子辦喜宴用呢?！?/p>

武大郎被抹了滿臉面粉，卻笑得像個孩子，抬手想擦，又怕弄臟面團(tuán)，只好使勁眨巴眼睛?！澳前吃俣嗳鄡膳杳?，明兒多做些夾肉的?！彼f著，胳膊掄得更起勁，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面團(tuán)上，暈開小小的濕痕。

潘金蓮看著他的側(cè)臉，心里軟得像剛出爐的糖糕。剛穿來那會兒，她見他佝僂著背，挑著擔(dān)子在巷口叫賣，被孩童扔石子也只會憨憨地笑，只覺得窩囊。直到有天夜里，她起夜撞見他蹲在院角，借著月光給武松寫信，字歪歪扭扭，卻一筆一劃寫著“家里安好，勿念”，才忽然明白，這男人的隱忍里藏著多少不易。

“別揉了，”她奪過搟面杖，“先包餃子?！卑赴迳显缫褦[好了餡料，韭菜雞蛋的，是她愛吃的；白菜豬肉的，是武大郎偏愛的。瓷盆里的肉餡還冒著熱氣，是今早特意去王屠戶那挑的五花肉，肥瘦相間，剁得細(xì)碎。

武大郎湊過來，笨拙地拿起餃子皮，想學(xué)著她的樣子捏花邊，結(jié)果捏成個歪歪扭扭的元寶?！跋癫幌衲闱皟航o俺買的銀鎖？”他獻(xiàn)寶似的舉起來，眼里閃著光。

潘金蓮笑得直不起腰：“像被狗啃過的銀鎖。”嘴上吐槽著，卻伸手握住他的手，教他捏出整齊的褶子，“這樣，拇指壓住邊，食指往里收，對……”她的指尖碰到他掌心的厚繭，那是常年揉面、挑擔(dān)磨出來的，粗糙卻溫暖。

武大郎的臉騰地紅了，耳根子紅到脖子根，連聲音都帶了點(diǎn)抖：“媳婦，你、你靠太近了?！?/p>

“怕什么？”她故意往他身邊湊了湊，鼻尖幾乎碰到他的肩膀，“咱是夫妻啊?！?/p>

門外突然傳來喧嘩，伴隨著粗野的笑罵。潘金蓮瞬間收了玩笑的神色，把搟面杖往案板上一立，“你別動?！彼龎旱吐曇?，抄起門邊的扁擔(dān)——那是她特意找人加固過的，木頭里嵌了鐵條。

武大郎卻比她更快，一把將她拉到身后，自己攥緊了搟面棍，盡管手在抖，聲音卻異常堅(jiān)定：“俺來?！?/p>

門“哐當(dāng)”一聲被踹開，西門慶帶著四個惡奴堵在門口，手里還拎著個空酒壺，酒氣熏天?！拔浯罄桑隳切∧镒幽?？”他斜著眼往屋里瞟，“昨兒讓你送的五十個夾肉餅，竟敢少送五個？是不是活膩了？”

武大郎往前邁了一步，把潘金蓮擋得更嚴(yán)實(shí)：“俺沒少送！賬上記得清清楚楚！”他回頭沖潘金蓮喊，“媳婦，把賬本拿來！”

潘金蓮應(yīng)聲去取，心里卻咯噔一下。她早料到西門慶會找茬，卻沒想到來得這么快。賬本上記得明明白白，昨日確實(shí)送了五十個，簽收的字跡還清清楚楚?？晌鏖T慶這種人，哪里會認(rèn)賬？

果然，西門慶接過賬本，看都沒看就扔在地上，用腳碾得稀爛。“什么狗屁賬本？”他獰笑一聲，“爺說少了就是少了！要么賠五十個餅，要么……”他的目光掃過潘金蓮，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讓你媳婦陪爺喝幾杯，這事就了了?！?/p>

惡奴們哄堂大笑，污言穢語像石子一樣砸過來。武大郎氣得渾身發(fā)抖，舉起搟面棍就沖了上去：“俺殺了你這潑皮！”

“找死！”西門慶一腳踹在他胸口，武大郎像個破布娃娃似的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跋眿D……”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嘴角溢出血絲。

潘金蓮的眼睛紅了。她從沒見過武大郎這樣狼狽，也從沒見過自己這樣憤怒。她舉起扁擔(dān)，朝著離得最近的惡奴狠狠砸下去，“砰”的一聲，那惡奴慘叫著捂著頭倒在地上。

“反了！反了！”西門慶又驚又怒，“給我抓住她！”

潘金蓮靈巧地避開撲來的惡奴，扁擔(dān)舞得虎虎生風(fēng)。她在現(xiàn)代學(xué)過女子防身術(shù)，對付這些只會蠻力的惡奴，竟也占了上風(fēng)。但惡奴人多，她漸漸體力不支，肩膀被狠狠推了一把，眼看就要摔倒——

“住手！”

一聲斷喝如平地驚雷。武松站在門口，一身戎裝還沒來得及換下，臉上帶著風(fēng)霜，手里的鋼刀閃著寒光。他身后跟著兩個親兵，腰間的佩刀早已出鞘。

西門慶的笑僵在臉上，酒意醒了大半：“武、武都頭？你咋回來了？”

武松沒理他，幾步?jīng)_到武大郎身邊，將他扶起，見他嘴角的血跡，眼底瞬間燃起怒火?！案?，誰干的？”

武大郎指著西門慶，氣得說不出話。潘金蓮趁機(jī)用扁擔(dān)抵住一個惡奴的喉嚨，冷聲道：“西門大官人，你欠王屠戶的肉錢還沒還，現(xiàn)在又來搶我的餅，是不是真當(dāng)我們好欺負(fù)？”

武松的目光掃過地上的賬本碎屑，又落在潘金蓮緊握扁擔(dān)的手上——她的指關(guān)節(jié)泛白，卻絲毫沒有退縮。他忽然想起臨行前，母親拉著他的手說“你哥老實(shí)，到了那邊，多照看些”，此刻才明白，哥哥身邊早有了守護(h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