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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灶膛火暖，賬冊(cè)情長(zhǎng)（第1頁(yè)）

潘金蓮把最后一張芝麻餅擺上竹架時(shí)，晨光剛漫過陽(yáng)谷縣的城墻。竹架上的炊餅冒著白汽，混著芝麻的焦香飄出老遠(yuǎn)，引得早起的孩童圍著攤位打轉(zhuǎn)，手里攥著皺巴巴的銅板，踮腳望著最上層那排撒滿桂花的——那是她新創(chuàng)的口味，用武松托人捎來的江南桂花糖腌的餡，甜得清潤(rùn)，半點(diǎn)不膩。

“潘娘子，來兩塊桂花炊餅！”張屠戶扛著半扇豬肉經(jīng)過，嗓門震得竹架都發(fā)顫，“昨兒給我那口子帶了，她嚼著說比蜜餞還香，非讓再買十塊當(dāng)嫁妝！”

潘金蓮笑著遞過油紙包，指尖觸到他粗糙的掌心，突然想起三日前的事。那天西門慶帶著惡奴砸攤，張屠戶第一個(gè)抄起殺豬刀沖過來，吼得比誰都兇：“敢動(dòng)俺們陽(yáng)谷縣的招牌攤，先問問這刀答不答應(yīng)！”后來才知道，他前陣子被西門慶強(qiáng)買了半扇豬沒給錢，心里本就憋著氣。

“嫂子，俺哥呢？”清脆的童聲打斷思緒，是王婆的小孫孫，手里舉著支糖葫蘆，“俺爺讓俺來拿預(yù)訂的咸口餅，說要配著您腌的酸黃瓜吃。”

潘金蓮?fù)道锶藟K小糖：“你哥在灶房呢，正跟面團(tuán)較勁呢?！?/p>

果然，灶房里正傳來“砰砰”的捶打聲。武大郎光著膀子，古銅色的脊背汗珠滾成串，手里的面團(tuán)被捶得韌勁十足。他總說自己手笨，揉不好精細(xì)的面，偏潘金蓮新研發(fā)的“千層油酥餅”最講究起酥，他便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練，案板都捶出個(gè)淺坑。

“歇會(huì)兒吧，滿頭汗的。”潘金蓮遞過浸透涼水的布巾，“剛張屠戶說要十塊嫁妝餅，你這千層的能做不？”

武大郎接過布巾往臉上一抹，水珠順著下巴滴在面案上，暈開一小片濕痕：“能、能做。就是這酥層總起不好，你看——”他掀開蓋布，露出剛烤壞的餅，邊緣焦黑，層次糊成一團(tuán)，“又烤過了?！?/p>

“急什么?！迸私鹕從闷痫炾岁?，里面的油酥還是香的，“咱改改做法，把炭火調(diào)小，烤到微黃就拿出來，配你腌的韭菜花吃，照樣搶手?！彼谀_往他后頸貼了貼，果然燙得像火炭，“說了讓你別較勁，偏不聽?！?/p>

武大郎的脖子騰地紅了，抓過粗布褂子往身上套，扣子扣錯(cuò)了位都沒察覺：“俺想讓你也嘗嘗好的……你總說江南的點(diǎn)心精細(xì)，俺也能做?！?/p>

潘金蓮心里一暖。她不過前幾日隨口提了句小時(shí)候外婆做的千層糕，他竟記到現(xiàn)在。正想說些什么，外面突然一陣喧嘩，王婆的大嗓門穿透人群：“西門慶那廝又帶人造反了！這次還帶了官差！”

灶房的門“哐當(dāng)”被撞開，張屠戶提著殺豬刀沖進(jìn)來，刀上還掛著豬毛：“潘娘子，快躲躲！那狗官不知給縣太爺塞了什么好處，說你這攤‘妖言惑眾’，要拿人呢！”

武大郎猛地把潘金蓮?fù)钆_(tái)后推，自己抓起搟面杖，脊背挺得筆直：“俺在這兒，誰也別想動(dòng)俺媳婦！”

潘金蓮卻按住他的手，眼神清亮：“躲什么？咱光明正大做生意，怕他不成。”她轉(zhuǎn)身從賬冊(cè)堆里抽出最厚的那本，封面寫著“陽(yáng)谷縣民生賬”，里面密密麻麻記著三年來西門慶欺壓街坊的瑣事——哪家的姑娘被他調(diào)戲，哪家的鋪?zhàn)颖凰麖?qiáng)占，甚至連他去年偷換了李郎中的藥材，導(dǎo)致張嬸的咳嗽加重，都記得清清楚楚。

“帶上這個(gè)，”她把賬冊(cè)塞進(jìn)武大郎懷里，又抓起剛出爐的桂花餅，“再拿幾塊餅，給官差們也嘗嘗。”

武大郎愣了：“給、給他們？”

“當(dāng)然?！迸私鹕徖砹死硪陆?，指尖拂過鬢角，“縣太爺是清官，就是被西門慶蒙了。咱讓官差們?cè)u(píng)評(píng)理，是咱的餅‘妖言惑眾’，還是有人借官威報(bào)私仇。”

剛走到街口，就見西門慶站在官差隊(duì)伍前，指著攤位唾沫橫飛：“大人您看！她一個(gè)婦道人家，天天拋頭露面招搖過市，還敢改良古法炊餅，分明是藐視傳統(tǒng)！這不是妖言惑眾是什么？”

潘金蓮沒理他，徑直走到為首的官差面前，遞過桂花餅：“差大哥辛苦了，嘗嘗？剛出爐的，用的是今年新收的桂花，甜而不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