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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媳婦，面發(fā)好了不（第1頁）

潘金蓮把最后一面銅鑼擦得锃亮，掛在鋪門口的木鉤上。這鑼是武松從邊關(guān)帶回來的，說是軍中淘汰的信號(hào)鑼，敲起來能震得半條街都聽見。她今天特意擦得發(fā)亮，因?yàn)橥跤浘茦堑纳窖缬喠税耸畟€(gè)壽桃餅，得敲鑼吆喝著讓人來取——這是她新想的主意，敲一聲鑼代表“剛出爐”，敲兩聲代表“今日新品”，街坊們聽著鑼聲就往鋪?zhàn)永镉?，比西門慶家雇人喊得還管用。

“媳婦，面發(fā)好了不？”武大郎蹲在灶臺(tái)前，手里攥著根搟面杖，面團(tuán)在他粗糙的手掌里轉(zhuǎn)得飛快，像只聽話的小白鼠。他腕子上還纏著潘金蓮昨晚給換的新布條，是她用染坊剩下的碎布頭縫的，藍(lán)一塊粉一塊，看著花哨，卻比粗麻布軟和得多。

潘金蓮回頭時(shí)，正撞見他偷偷揪了塊面團(tuán)，往嘴里塞。“呸，生面咋能吃？”她拍掉他手里的面疙瘩，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揉了十年面磨出來的，硬得像層殼。

“香?！蔽浯罄珊熘f，舌頭舔了舔嘴角的面粉，“比西門慶家的點(diǎn)心香?！?/p>

她剛要笑，鋪門“吱呀”被推開，西門慶的管家?guī)е鴥蓚€(gè)小廝堵在門口，手里還拎著個(gè)食盒?！芭四镒?，我家官人說了，生辰宴的點(diǎn)心，用你家的怕是寒酸，這是特意從京城捎來的芙蓉糕，讓給王掌柜送去。”管家把食盒往柜臺(tái)上一放，盒蓋沒蓋嚴(yán)，露出里面雪白的糕點(diǎn)，確實(shí)比壽桃餅精致。

潘金蓮沒接，拿起案上的壽桃餅往盤子里擺。餅上的紅點(diǎn)是她用胭脂調(diào)的食用色素，比西門慶那芙蓉糕上的糖霜看著更鮮活?！巴跽乒裼喌氖窃畚溆浀娘?，若是覺得寒酸，當(dāng)初何必交定金？”她拿起記賬本晃了晃，“白紙黑字寫著呢，違約得賠三倍定金，管家要不要念念？”

管家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上次西門慶賴賬被她懟得下不來臺(tái)，這次本想借生辰宴踩武記一腳，沒成想又碰了釘子?！澳銊e給臉不要臉！”他伸手就要掀案上的餅盤，卻被突然響起的鑼聲嚇了一跳——潘金蓮抄起鑼錘，“哐”地敲了一聲，震得他手一抖。

“第一聲，剛出爐的壽桃餅?！迸私鹕彄P(yáng)聲喊，街坊們聽見鑼聲，果然三三兩兩地往鋪?zhàn)永飻D，“王掌柜的生辰宴專用，寓意‘福壽綿長(zhǎng)’，西門大官人要是想送人情，不如把欠我的芝麻糖錢結(jié)了，賬本上可記著呢，連本帶利五兩七錢，夠買兩百個(gè)壽桃餅了?！?/p>

人群里有人笑出聲：“西門家還欠著武記的錢？”“怪不得總來找茬，是想賴賬吧？”

管家被說得抬不起頭，拎著食盒灰溜溜地走了，走時(shí)還撞翻了門口的竹筐，武大郎剛編好的十個(gè)竹蜻蜓撒了一地。他慌忙蹲下去撿，手指被竹刺扎了也沒吭聲，只是把撿好的竹蜻蜓往潘金蓮手里塞：“給，你昨天說要掛在餅盒上當(dāng)裝飾。”

她看著他指尖滲出血珠，突然覺得剛才的鑼聲敲輕了?！暗葧?huì)兒。”潘金蓮拽住他的手腕，往他嘴里塞了塊糖，“含著，甜的?！笔撬梦渌蓭Щ貋淼柠溠刻亲龅?，硬邦邦的能硌掉牙，卻越嚼越香。

武大郎含著糖，含糊地說：“王掌柜該來了吧？”

話音剛落，就見王掌柜的小廝跑進(jìn)來，手里舉著個(gè)紅帖：“潘娘子，我家小公子非要親自來取餅，這就到門口了！”

潘金蓮趕緊把壽桃餅裝進(jìn)紅漆盒，盒蓋上別上武大郎編的竹蜻蜓，紅配綠雖俗氣，卻透著股熱鬧勁兒。剛擺好，就見個(gè)穿著錦緞小襖的胖小子沖進(jìn)來，身后跟著王掌柜和武松——武松今天沒穿盔甲，換了身青布衫，卻還是板著臉，像塊沒焐熱的鐵。

“娘說這餅上的紅點(diǎn)像胭脂，我要自己拿！”小公子伸手就去抓，王掌柜剛要呵斥，潘金蓮已經(jīng)遞了塊小的過去：“嘗嘗？剛出爐的，小心燙。”

小公子咬了口，眼睛一亮：“比我家廚子做的好吃！爹，我要讓這個(gè)嬸嬸給我做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王掌柜愣了愣。

潘金蓮心里一動(dòng)。她前兩天教武大郎做過改良版的蒸蛋糕，用雞蛋和蜂蜜發(fā)的，松軟得能彈起來?！笆潜葔厶绎灨浀狞c(diǎn)心，上面還能畫花樣。”她指了指武大郎手里的面團(tuán)，“用這個(gè)就能做，小公子要是喜歡，我現(xiàn)在就做給你看?！?/p>

武松突然開口：“我來燒火?！彼钐爬锾聿竦膭?dòng)作很熟練，火苗“騰”地竄起來，映得他臉上的刀疤都柔和了些。潘金蓮?fù)肜锎螂u蛋，聽著他跟武大郎說：“哥，上次讓你練的臂力，咋樣了？”

“俺能舉起半袋面了！”武大郎挺了挺腰，手里的搟面杖轉(zhuǎn)得更快，“媳婦說，等俺能舉起一袋面，就教俺做千層糕，要疊十八層呢！”

“十八層？”武松挑眉，“比城墻還厚？”

“要的就是厚！”潘金蓮把打好的蛋液倒進(jìn)蒸籠，“吃著實(shí)在，像咱武家人。”

正說著，突然聽見鋪外一陣喧嘩。西門慶帶著兩個(gè)惡奴堵在門口，手里還拎著個(gè)瓦罐：“王掌柜，我這‘玉露瓊漿’是西域貢酒，配你的生辰宴正好，比某些粗餅子強(qiáng)多了。”他故意把“粗餅子”三個(gè)字說得很重，眼睛卻瞟著潘金蓮。

潘金蓮沒理他，反而對(duì)小公子說：“蛋糕要等半個(gè)時(shí)辰，我教你編竹蜻蜓吧，就像你叔編的這樣?！彼闷鸶駰l，學(xué)著武大郎的樣子彎折，手指卻被竹條彈了一下，疼得“嘶”了一聲。

“俺來?！蔽浯罄闪⒖谭畔?lián){面杖，從她手里接過竹條，手指翻飛間，一根帶著小翅膀的竹蜻蜓就成了，“你看，要這樣繞圈，才不會(huì)扎手?！彼氖直扰私鹕彽拇笠蝗Γ駰l在他手里像活了似的，小公子看得直拍手。

西門慶的臉更黑了，把瓦罐往桌上一墩：“王掌柜，你要是不給面子，這陽谷縣的酒樓生意，怕是不好做吧？”

王掌柜的臉色變了變。西門慶在陽谷縣勢(shì)力大，誰都不想得罪。

潘金蓮?fù)蝗磺昧饲描?，“哐哐”兩聲。街坊們又圍了過來，她揚(yáng)聲說：“各位評(píng)評(píng)理，王掌柜訂了咱的壽桃餅，西門大官人非要塞他的酒，還說咱的餅粗——這不是強(qiáng)買強(qiáng)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