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浪知道,離大風口不遠了。
爬到山頂時,狂風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人的胳膊往懸崖邊拽。
張浪下意識弓起身子,耳邊全是風的咆哮,尖利得像要把耳膜撕開——腳下的碎石被卷得往山下滾,發(fā)出“嘩啦啦”的脆響,沒走幾步,褲腳就被風掀得老高,貼在腿上像塊冰。
鄒陽和幾個警員互相拽著胳膊,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手電筒的光柱在風里亂晃,照見周圍的矮樹全被吹得彎下腰,枝條抽打著地面,發(fā)出“噼啪”的響聲,像是在哭嚎。
就在這時,張浪的目光穿過亂舞的枝椏,猛地定住了。不遠處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正隨著狂風劇烈搖晃。
是個女孩,全身赤裸,露出的小胳膊細得像根柴禾。
她的臉朝著天空,原本該是眼睛的地方空著兩個黑洞,邊緣還凝著暗紅的血漬。
更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她單薄的胸前插著三顆銹跡斑斑的鐵釘,釘帽上刻著歪歪扭扭的符號,被風一吹,竟發(fā)出細微的“嗚嗚”聲,像是從骨頭縫里擠出來的哭腔。
鄒陽猛地按住對講機,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
“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目標……已經(jīng)……”
他說不下去了,握著電筒的手在抖,光柱照在女孩空蕩蕩的眼窩上,又猛地移開,像是被燙到一般。
張浪站在原地,風灌進他的口鼻,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明明跑得渾身發(fā)燙,此刻卻覺得從骨頭縫里往外冒寒氣——還是來晚了。
那女孩在風里晃啊晃,像個被人丟棄的布偶,只有胸前的鎮(zhèn)魂釘,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女孩兒的嘴微微張開,在月光的照射下,看起來似乎正詭異的微笑,似乎是在嘲笑警察的無能。
鄒陽抬手按亮腕表,冷光映著他緊繃的臉,秒針正卡在12點零3分的位置。
狂風卷著他的吼聲砸向眾人。
“剛過午夜!兇手肯定還在山上!分散搜索,注意警戒!”
四名警員立刻分成兩組,手電筒的光柱像利劍般刺破風幕,鉆進周圍的亂石叢。
鄒陽最后看了眼張浪,咬咬牙也轉(zhuǎn)身沖進黑暗——風聲太吵,他必須靠得更近才能聽見異動。
張浪一步步挪到老槐樹下,風把女孩的裙擺吹得貼在樹干上,露出細瘦腳踝上的紅繩。
他踮腳解開勒在樹枝上的麻繩,入手處一片冰涼,那小小的身子輕得像片被凍干的葉子。
他猛地脫下外套,用帶著體溫的布料裹住女孩,指尖觸到她胸前凸起的鐵釘時,指節(jié)控制不住地打顫。
懷里的孩子沒有一點重量,只有那三顆鎮(zhèn)魂釘硌得他心口生疼。
張浪低頭看著女孩臉上凝固的血痕,空茫的眼窩正對著天空,像是還在望著今夜被烏云遮住的月亮。
山風灌進外套領(lǐng)口,帶著他的嗚咽聲往遠處飄,卻被風撕得粉碎,連一絲回音都沒留下。
“站??!往哪里跑?”
一聲暴喝突然從左側(cè)的亂石堆里炸響,瞬間被狂風撕得七零八落。
緊接著就是悶響和重物倒地的聲音,夾雜著拳頭砸在肉上的悶哼,在呼嘯的風聲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