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展開:“袁氏北面集騎,似有南窺之意;陶氏求援,言黃巾殘部擾境,愿以鹽鐵易糧甲,許之則便,拒之則怨?!?/p>
“拒之?!背剃艛蒯斀罔F,“鹽鐵只在牙門發(fā),不能脫網(wǎng)。若給徐州一路,后患無窮。至于黃巾擾境,路遠且虛;讓劉備去救,他愛名,亦需名。”
荀彧看他:“你算得很準?!?/p>
“不是算?!背剃艙u頭,“是看人。袁氏要勢,陶氏要喘,劉備要名。各給其所欲,以我們之法給;不以他們之法給?!?/p>
話未落,一陣短促馬蹄聲從外掠過。侍衛(wèi)揚起簾:“報!濮陽東門外有火,疑有人縱?!?/p>
“是誰?”程昱起身,斗篷一攏。
“巡營校尉回:系市井雜匪,夜探錢糧,不成,縱草而走。”
“火可控?”荀彧問。
“已控,正追。”
“止追。”程昱命,“把‘訴箱’搬去東門,連夜設‘賑桌’,給水、給粥、給鹽,標一豎牌,寫‘兩日之內(nèi)自首者,免杖;三日之后,連坐’?!笔绦l(wèi)一怔,領命而去。
荀彧轉(zhuǎn)頭看他:“你連匪也救?”
“不救他?!背剃诺熬鹊氖沁吷夏切┛椿鸬娜?。他們看見我們的法,不會去試。試一次,要命。看一次,長心?!?/p>
天將曉,東面微白。郭嘉從第二處“地縫”回營,衣襟濕透,眼中卻明亮。程昱遠遠望見,迎過去:“如何?”
“二處已接,地聲比昨夜平?!惫蔚?,“你的石壓得住。”
“你的針縫得快。”程昱看他一眼,“再縫三處,腹地氣脈自順?!?/p>
二人攜手入帳。曹操已起,正在案前看昨夜“訴箱”里的幾封字條。有抱怨征徭之重者,有請求修橋補路者,有告豪右私販鹽者,有求藥求醫(yī)者。
曹操把幾封要緊的放左側(cè),不緊的放右側(cè),忽而笑道:“仲德,你用一只箱子,牽了多少條心。”
“牽心,才能牽人?!背剃诺?,“牽住人,方可牽地?!?/p>
曹操點頭,忽又轉(zhuǎn)向郭嘉:“奉孝,你昨夜寫‘腹已縫一針’。今日如何記?”
郭嘉取朱筆,淡淡寫下:“腹縫二針,石立三堡,三城開二,五庫行三,四律告一。諸侯觀,未敢近。徐州求易,拒。北探試,停。民心賬:穩(wěn)?!睂懏叄压P遞給程昱。
程昱接過,在其后補了一行小字:“穩(wěn),是石心;活,是水心。兩心并,腹不病?!?/p>
曹操看完大笑,將案上一拍,笑聲震得燭影也跳了一下:“好!奉孝一針,仲德一石。孤今日敢說一句大話:三月之后,兗州當如虎腹,吃下什么,便長出什么?!?/p>
眾人皆笑,笑意卻不輕浮。笑罷,曹操收斂神色,壓低聲音:“但諸侯不會讓我們安生。袁紹若南下,陶謙若借名,劉表若遣商旅作伐,四面風一齊起,石也要被風打,針也要被風吹。你二人可有應?”
“有?!背剃?、郭嘉同時出聲。
程昱先道:“石不怕風,怕水。防水在堤,堤在民。四律加一條‘堤律’:凡近河里正,五百步一樁,一里一圩,三里一圩堡;凡圩成者,糧加三斗,役減三日。誰破圩,誰罰;誰護圩,誰賞。諸侯來風,先撞圩,圩不破,風自散?!?/p>
郭嘉繼道:“針不怕風,怕斷。防斷在換手,手在牙門。牙門行令再發(fā)一格,擇里正中機敏者,授‘行針令’,凡有隙,先報、后縫;遇大隙,三牙并舉。風越大,針越緊。”他說到這里,視線落在程昱腰間那枚“石”牌上,笑意更淺,“石壓針、針固石,彼此成環(huá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