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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溫侯的傲慢，餌已入喉（第5頁）

夜色下來了，營里傳來三聲短促的軍號，像三下扣在胸骨上的指節(jié)。

陳宮立在帳門口，仰頭看了一陣天，只看見云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輕輕往南撥。他收回目光，回到案前，再次展開第三卷布圖。他用指關(guān)節(jié)在那個“恰到好處”的角上按了按，指節(jié)發(fā)出一聲細(xì)得幾不可聞的響。

他低聲道：“你太完美了。”他怕完美，可他更怕遲疑。他下筆寫了兩行新的軍令，壓在卷下。

營外，呂布在練馬。

他像往常一樣，先讓赤兔短距離慢跑，再猛然扯韁，使它立起后蹄。赤兔嘶叫，四蹄落地時濺起一圈土。呂布拍著它的頸，笑道：“明日，再吃一口?！?/p>

赤兔搖頭，耳根抖動，鼻端噴出兩絲白氣，像兩條極細(xì)的龍。

城內(nèi)北市，那個被撕裂的白榜角，終于從門梁上掉了下來，輕輕落在井沿，邊角浸濕，墨色擴(kuò)成一朵小小的花。水面無聲，只把那花托住，微微一蕩。

——

鼓臺外，許褚把最后一圈巡完，仰頭朝樓陰里的人招手：“軍師，羊脂沒了?！?/p>

郭嘉轉(zhuǎn)身下樓，步子很穩(wěn)。

他經(jīng)過曹操身邊，止了一止：“主公，明夜，他們會更深。讓夏侯將軍照舊‘怕’?！?/p>

“他可不太會裝?！辈懿傩Α?/p>

“我教他?！惫我残?，抬手在空中輕輕一撥，如撥一根看不見的弦，“明夜，仍是半線風(fēng)。”

他走進(jìn)夜里，燈火在他背后拉出一道細(xì)長的影。他的影正，火才正?；鹫?，水才肯走到該去的地方。

他在心底壓下一道念頭：溫侯，你愛名，這一口“爽”是你的；至于余下的苦與腥，便交給我。

——

又一個更黑的時辰，風(fēng)聲在營帳之間穿來穿去，像在嘴里含著一枚濕玉，時涼時暖。

陳宮在燈下抬頭，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北門樓上第三縷煙。它極細(xì)，細(xì)得像一根發(fā)絲。他不自覺地起身，走到帳門口，長長吐出一口氣。

吐完，他忽然苦笑——他在等對面的“次序”。他是狐貍，他也喜歡“正好”?？伞罢谩保喟胧莿e人調(diào)好的。

他回身，收燈，夜色把人的邊緣磨得模糊。

他心里那根弦，終于從極緊，略微松了一分。不是放心，是妥協(xié)。妥協(xié)給獵人的傲，妥協(xié)給風(fēng)的方向，妥協(xié)給那兩處已驗的真。

營里有人在打呼，拖長，像夜里緩緩拉開的網(wǎng)。

——

天未亮，郭嘉站在井邊，手背在石沿上停了一息。

他感受那塊石的微涼，像在摸一塊老骨頭。他低聲說了一句，只有井里聽見：“來?！?/p>

風(fēng)，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