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術后觀察
午前風轉。廢城的熱氣像被人把蓋子開了一線,四周終于有了可呼吸的空白。問名的騎影再一次出現(xiàn)在岔口,旗不揚,甲不亮。
領頭者遠遠看了看旗桿上的“新刻度”,笑意很淺,像醫(yī)生在看別家術者的手法。他抱拳:“借路——護民?!?/p>
“熟聲?!毕暮類亍?/p>
那人目光再往下一掃,看見了缸底新加的“穩(wěn)石”,看見了更小的瓢,看見孩子自己把水舀起、端穩(wěn)。他的笑近了一分,像是放下了一樁“疑”。他不再追問“憑何護駕”。他看見答案寫在旗、石、瓢上,不在嘴里。
他們錯身而過,只有馬蹄在地上留下幾聲輕響,像術后傷口下神經恢復的微微跳動。
六、深層病灶
“還有一處?!惫瓮蝗怀雎?。
程昱以目請問。
“翻缸、假旗、劫掠,皆是表層。更深一層,是‘借舊例行新暴’。”郭嘉指向人流后緣,“剛才一名尾隊小校尉被我們放走。他守住了人,算好人??伤纳厦?,會有人問:‘你憑何放?’這才是會化膿的口子?!?/p>
“你打算怎么治?”程昱問。
“以‘假設文書’先行?!惫螐男淅锍槌鲆环叫≈窈?,寫了數(shù)行:“谷口遇牙門舊例,糧安令在此,護民先行,輜重后發(fā),違者斬?!?/p>
他把墨吹干,遞給鴆,“把這文書交給那名小校尉。告訴他,若被問話,照此復述。我們不讓他難做,也不讓他背罪。我們給他一張‘術后醫(yī)囑’?!?/p>
“遵命?!兵c領命而去。
她背影沒入人流。她的腳步輕,像針從皮下走過,不留血,只留一條細微的痕,提醒傷口在這里,要按時換藥。
七、復診
傍晚,水缸挪到新的位置,旗仍不高。幾名昨晨翻缸的人遠遠站著,看著新扣上的小瓢,有點窘,有點意識到自己的手做過什么。他們遲疑。
鴆遞過去兩只小瓢,不說話。那幾人接過,先給孩子,再給老人。手學會了次序,心就學會了次序。程昱站在一側,低聲:“你這刀,刃很鈍,卻切得干凈?!?/p>
“鈍刀切‘肉’,利刀切‘骨’?!惫蔚?,“今日我們不切骨,只切肉。等明日——”他頓了一下,胸口的冷蛇輕輕一扭,“明日也不一定切骨。唯有一處,該下利刀?!?/p>
“何處?”
“問名之外的‘問罪’?!惫文抗馔断蚋h的關道外,“會有一支旗,不借路,不護民,只問:‘誰給你護駕的名分?’那時,利刃露一寸真鋒,斬‘舊例之外的橫暴’?!?/p>
“你胸口……”
“還能撐。”郭嘉壓住咳,眼神仍清,“刀在水里,先切恐懼;刀在法里,再切疑心;刀在心里,最后切暴。”
曹操把“穩(wěn)石”放到新的圈里,聽了這段話,笑了笑:“你這刀,認脈?!?/p>
“認脈,才能下針?!惫位匦?,“今日的‘手術’,用的是三針:水針、聲針、法針。明日若到要處,再加一針——‘名針’。”
“誰扎?”曹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