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末,外營發(fā)回訊:東南亂流已穩(wěn),第三車無翻。都尉回報,隊副身上帶了一條塵印,像被人用繩甩過。有人在“借風(fēng)”動手,他沒說,眼角的冷意說明了一切。
“按令?!蔽氖柯渎暎叭蘸笤衮?。修路,回外營繼續(xù)做事?!?/p>
“謹(jǐn)遵?!惫伪?。退身之際,帷后又是一絲極細(xì)的氣息——像某人隔著帷子看了他一眼。觀星策把這“一眼”記成一條針在心底,針很小,卻在。
帳外的光亮了一寸又暗一寸。青氈盡頭那道臺階近在咫尺。一步之遙。
郭嘉把眼皮落下,不看。如隔天塹。他知道自己若踏上去,今日便要在這條“華龍”的脊上賭命。這不是時候。他欠的“命”還多,要一口一口借,不可以一口吞。
出帳,老軍吏把一塊粗鹽丟來:“活的?!?/p>
“省你的棍。”郭嘉接過。隊副遠(yuǎn)遠(yuǎn)地沖他一挑下巴,眼里那點“不順眼”少了一半,“佩服”多了一線。都尉只拱拱手,不言。錄事在簾內(nèi)向他點了點頭,文士袖口微動,似乎在收拾案上文書。
鷹眼沒走,勒馬在側(cè),忽道:“‘方士’二字,我吞完了?!闭f完一挽韁,掉頭走。郭嘉朝他背影微微拱手,什么也沒說。
暮色落下,營里點燈。押運令由牙門篆定,外營抄行。書吏們一排排在燈下寫字,筆尖在紙上滑,像冬夜里細(xì)雨敲瓦。
郭嘉坐在外營偏角,用炭又添了兩條細(xì)線:東南小岔道的“亂流”,以及那條蛇的新手法。他把蛇留著,不去緝。蛇需要“墻”看見。墻要臉,蛇就會自己出來。
【面板】
【壽命:82:00:02】
【天道排斥:下降(微)】
【尾焰親和:+3】
【窗口:牙門穩(wěn)固→“墻”可借】
【隱患:蛇仍在;主脊記針】
【策:橋:以“令”為橋,以“臉”為索;下一口,借“華”之陰】
夜深時,營心又是一聲極輕的錚。那抹赤光像一支錐在遠(yuǎn)處的黑里挑了一下,挑出一滴極小的冷。觀星策在心海里浮出一行字:
【他來過,又走了】
“他”是誰,郭嘉不想。想多了會亂。他只把這滴冷塞進(jìn)藥柜的最深格子里,旁邊擺著“姜”“附子”“半夏”“石膏”“甘草”。
滿園猛獸都是藥。華龍是藥的香,錐影是藥的苦。兩樣都要,劑量要穩(wěn)。
他躺回草席,側(cè)身,竹牌壓在肋下。燈火微搖,像一只小小的心在冷風(fēng)里努力地跳。睡前最后一刻,觀星策合攏,留下一句:
【一步之遙,暫不跨】
【天塹,可搭橋】
【橋料:令、臉、人】
他閉上眼,呼吸淺,像在聽時間用指甲輕輕撥過皮鼓的聲音。每撥一次,他便往前挪一寸。
直到有一天,他會站在天塹的另一頭,回頭看眼前的這一步,笑一笑——當(dāng)初不過是把“法”擺穩(wěn),把“臉”給足,把“門”掐住而已。
帳外風(fēng)輕輕掠過,旗影起伏。
帷幔深處某人的目光隨著風(fēng)落下一線,像一枚細(xì)細(xì)的針落在水面上,沒起浪,卻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