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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深淵孽龍，唯一的猛藥！（第4頁）

忙完這些，他讓人挖一小坑，葬那老兵。

他不搭彩綢，不燒紙，只用灰在坑邊畫一條細(xì)線。線畫完，他站了很久，直到風(fēng)把灰線吹得淺去。他這才開口，聲音極低：“李四。渡一人。臉記在你名下?！?/p>

簿冊當(dāng)晚就到了病卒營。書吏把“李四”兩個字按在第一行，把“按繩”寫在“事跡”一欄。郭嘉看了一眼，什么也沒說，卻把心里的一個結(jié)從“活”移到“生”的那一側(cè)。他知道那團(tuán)火在長。

午后，孟將的“半張調(diào)令”便給他開了道。

他挑出的一百五十人里，半數(shù)是病卒，半數(shù)是押運里挑的硬手。他把人分成三組：一組“灰”，一組“燈”，一組“板”?！盎摇睂W(xué)路，“燈”學(xué)手，“板”學(xué)耳。沒說人名，只叫人做事。一天下來，原本懶散的幾個老卒反倒走在了前頭，因為他們懂什么叫“響一次就丟臉”，懂臉的珍貴。

他為他們每人系了一道舊結(jié)，結(jié)不漂亮，卻穩(wěn)。那穩(wěn)就像把心里的大火披了一層濕布，不至于一口氣把木頭燒焦。

夜里，他留在營口。風(fēng)把火吹低。“天道”的刀從腦后退出來一點，又從側(cè)面擦過去。他閉上眼，舌根抵住牙后，把疼壓回去。

他知道這不止是排斥，也是他在把自己的壽命拆著花。拆得越細(xì)，花得越久。他要活，活成“藥”能用的那種人。

清晨，書吏來報：“孟將問‘藥’用得如何。許你進(jìn)一重帳，給你一盞炭。許你再說三句短話，還是三句?！?/p>

郭嘉把半張竹簡與銅片藏好，往會合點走。

風(fēng)還是冷，他的步子不快不慢。帳內(nèi)火低，孟將沒坐主位，隨手在一張小案旁站著，食指在案上輕輕敲。從旁邊的炭盆里，一股淡淡的鉛味上來，像剛下過雨的土腥。那是“鉛香”。

不香，不艷，像藥房里煎糙藥的氣味，能把人從邊緣往內(nèi)拉半寸。

“說?！泵蠈⑻а?。

郭嘉第一句：“把‘救臉’固化成令。給‘響板’定罪，給‘禁香’定期，給‘開溝’定章。令出，臉就從‘人情’變‘規(guī)矩’，‘規(guī)矩’比‘人情’活得久。”

孟將點一下桌面，像在數(shù)拍。郭嘉第二句：“借‘偽龍’的風(fēng)，設(shè)‘漂亮的敗’。敗要在他旗影之側(cè)，光要落在他臉上，骨要露在他腳下。他的人便松，松第一口，第二口就斷?！?/p>

孟將的眼在火里更靜。

郭嘉第三句壓住舌：“軍心，不在大帳，在溝口。給我三日，把病卒營立成樣板。立成后，你再取三營照做。你要我做活，我給你看得見的‘活’?！?/p>

帳內(nèi)靜得能聽見炭在灰里碎裂。孟將收回視線，像把一枚針從布上拔下。他點一點頭：“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帶你去‘大帳’？”

“知道?！惫沃币暷强诰澳抢锵闾?，話太長?！?/p>

“所以你要當(dāng)我的藥?！泵蠈选八帯弊致涞煤茌p，“藥有三等。上藥，治命；中藥，治癥；下藥，治臉。你先做下藥。把臉治好了，人心才肯吞中藥。至于上藥——”他看了一眼西北，“上藥很苦，很毒，很傷身。你活得過，才輪到你?！?/p>

郭嘉躬身：“愿為下藥?！?/p>

孟將笑，笑意里有一絲極壓抑的鋒利：“記住你自己說的。別先要刀口的功。給你一名‘行參軍’，暫署，不發(fā)文書，只在我這里記。你出入牙門，有事報‘藥’，無事別說話。再記一條——在我這兒，臉是用來‘借’的，不是用來‘?dāng)[’的。借完，要還。還的時候，千萬別手軟。”

“領(lǐng)命?！?/p>

他從帳里出來，天光開了半指，風(fēng)把旗影扯出一條又細(xì)又長的影子。

影子落在地上，像一條要醒的蛇。他知道他走對了路。東南那盞金皮燈再亮，也照不到這里。這邊的光不押人，它只照出你面前一寸地，叫你看見‘泥’在哪里，‘溝’在哪里，‘踩下去會響’的板在哪里。

回病卒營的路上，老卒們已經(jīng)把三處“樣子”搭好。

第一處，故意不改的“響板”在風(fēng)里“吱呀”，圍觀的人嘴角都繃著；第二處，按規(guī)矩改好，沒有一絲聲；第三處，半改，留一線，給后來的教頭上課。教頭來了，看，聽，摸，最后對郭嘉欠了一下身：“借你一張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