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郭嘉吐出一個字。
樂進(jìn)把旗往后一引,像把線從縫里抽回。他手下一名少年騎手忍不住想追,被他在馬背上橫肘一擋,生生攔住。
少年不服,臉憋得通紅。樂進(jìn)咧嘴:“你還想被火烤腿?不追帚!”
夏侯惇那邊刀鋒再落,像從天上劈下來的一條冷。
李典抬刀,落刀,收刀,三步里不帶喘。曹洪護(hù)著押運,臉上那點困意在血腥味里消得干干凈凈。他的目光不看刀,他只看袋。他把袋當(dāng)人看,守得比人還認(rèn)真。
西北塵里,敵旗終于亂了。
有人往回催,有人往前逼。有幾名悍騎帶著水囊沖進(jìn)來,想破鹽火。他們做對了一半。水壓了明火,鹽反撲成一層細(xì)膩的白色。白不嚇人,但會“啃”。
繩子被白灰一啃,毛邊起。毛邊起,就斷。
“換風(fēng)?!惫蔚吐暋K匆娫颇_壓下來了半指。風(fēng)要偏。偏的那一瞬,是他們的罅隙。
“現(xiàn)在!”劉緒把短槍往地上一磕,三名弓弩手從暗里躥出。
箭不是殺人的箭,是鉤索。鉤住了水囊。水囊一空,賊騎的“救火”成了“添亂”。馬厭水味,起了腥,橫蹦。人摔下去,正好被第二檻壓在下層,動不得。
“曹仁!”郭嘉喊。
“到!”曹仁策馬往前,整隊如墻,壓過去又收回來,像一面推拉之間能取走人心的門。
門開,門合。合到第二次,真鋒氣泄,隊里最穩(wěn)的那個人被擠了出來。
那是他們的領(lǐng)頭。他盔上系著馬尾,背上纏著皮繩,眼里全是狠。他看見曹仁,牙一咬,策馬來挑主將。
“惇!”曹仁沒喊救,刀已迎上。兩騎相交的一瞬,金鐵聲里摻了泥沙,像一口蒙了灰的鐘突然被敲了一下。
夏侯惇的刀從側(cè)里挑開賊將的槍,借刀背上的一寸力,把人從馬鞍里“攆”下來。那人滾地再起,腳還未穩(wěn),李典的短刀已經(jīng)貼著他耳朵進(jìn),貼著他頸根出。血噴在鹽灰上,紅得很快,轉(zhuǎn)眼又被灰舔去。
“退!”賊中有個聲音啞著喉喊。喊聲沒有命令的骨,像某個在泥里打滾的人喊“娘”。他們開始往回退,退得很狼狽。狼狽正是要的。
八字火溝把他們從兩側(cè)推向中間,飛索割斷剩下幾面旗。無旗之隊,就是無臉之隊。無臉的人,刀不必殺,羞就能殺半個。
“追兩步?!惫蔚吐?,“就兩步。”
樂進(jìn)明白。他挑旗兩步,把“贏”的氣抹在空上,又立止。他不讓自己的馬踏出木標(biāo)。他控制住那一點把人逼瘋的快感??刂谱〉娜?,才算真贏。
戰(zhàn)事到這里,不到半個時辰。塵墻還在遠(yuǎn)處,像一張被撕了一邊的簾,掛在風(fēng)里。地上的血被灰抿進(jìn)泥皮里,不見紅,只留腥。
押運隊沒亂,沒丟一袋??囱旱拇譂h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未被燒穿的麻繩,忽然就把腰直了直。直腰的動作不大,卻能把一個人的臉從泥里抬出來。
“收陣?!辈苋事暲锬菈K石終于落在該落的位置。他看向土臺,“奉孝?!?/p>
郭嘉從土臺上下來。腳一落地,胸口那股火忽然猛地竄了一竄。他眼前白光一閃,耳里像被人輕輕捂了一下。
阿照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他身邊,袖子還沒來得及卷起來,就一掌按在他背心。那一掌不重,像把散開的火攏回爐里。
“別說話?!彼吐暎巴職?。”
他照做,緩緩?fù)職?。薄荷的辛涼沿著喉嚨回蕩,壓住了那一口沖上來的熱。觀星策在這時翻出一行字:
【壽命:05:59:28】
【因:不丟臉(大),立‘不追帚’(?。?,殺真鋒(中)】
【天道排斥: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