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5章 鴆之首秀，無聲的獠牙（第1頁）

三鼓將近，北風(fēng)漸直。

鼓樓影被風(fēng)拉細(xì)，像一根緊到發(fā)顫的弦。白榜在夜里褶著光，荀彧最后一行字已干——“擾陣者，且押；留尾，不殺；三日并裁。”

城中井口覆了第三層粗麻，窯場火降了一齒，暗渠口罩風(fēng)燈罩得穩(wěn)。

北閘上，夏侯惇手扶鐵鏈，鐵在他掌里像伏住的蛇；再遠(yuǎn)一點，是一抹更深的影，張遼立在閘側(cè)的石欄后，不言不動，像一把剛學(xué)會“收”的刀。

郭嘉在內(nèi)署，燈不點，袖中星圖只展開半寸。他在心里默念方才剛刻下的規(guī)矩——“星圖之用，不越三指；每用必記；每記必對人?！?/p>

黑龍伏在胸骨下，鱗片一層層貼緊，偶爾用尾尖輕輕刮他一記；他不躲，任痛沿著肋間滑下，像刀過水。

“走吧?！彼麑τ白诱f。

影從門縫里滑出一線光，落在西市的夜。

——

鴆把鈴藏在掌心。鈴不響。

她穿的還是那件被洗到發(fā)白的青布衣，袖口整齊，耳后別了一支最普通的木簪。夜市里一鍋一鍋的湯泡著燈影，糖人的叮當(dāng)、賣鞭繩的吆喝、醉漢的笑，都是她此刻最好的遮蔽。

第一件事：在“看見”里消失。

她先去買了一張油餅，掂了掂，又遞回去，說太硬；攤主罵罵咧咧，她低頭笑，賠了句不是。

她繞過兩名在賭骰子的軍士，停在他們笑聲爆出來的“空”里——那一息，她的影子被笑聲壓住，整個人向后退了半寸，恰好讓身旁一名賣燈的小販以為她在看燈。她把腰微一向后，背挨上燈桿，燈桿輕輕搖了下，燈影合攏，把她蓋住。

第二件事：在“照舊”里做一筆很小的更正。

半開不關(guān)的小典鋪在街盡頭。門牙掉漆，招牌“當(dāng)”字下兩只銅鈴——左新右舊。

鴆站在門口，像來當(dāng)戒指的小娘子。掌柜瞧她衣上沒有貴氣，搭眼就想打發(fā)，她便掏出一個極普通的銀包，打開的一瞬亮了一亮，隨即用袖子擋住，露出里面幾枚銅錢。

她把其中一枚放在柜角，指著架子上最便宜的漆盒問價，掌柜欠身去拿，袖子露出一點因為翻賬累積的墨光。

鴆這才把銅錢順手壓在賬冊頁角，讓它與另一枚掌柜剛壓下的銅錢錯開——錯開半指。她不翻頁，她只把“頁角”的重量換了一個角度。

掌柜抬頭，她又把銅錢推回自己這邊：“太貴了，不要了。”掌柜皺眉，她就退，退時指尖輕輕點過賬冊邊緣，蘸了一點熱湯攤子濺上來的薄霧水氣，湯氣把一行微不可見的粉印化開，像有人用指腹在暗里寫下兩個看不見的字：左收。

第三件事：在“線”里放一枚針。

她轉(zhuǎn)出典鋪，沿街入寺，廊下鐘未敲，人卻多。那位“無影”的僧仍在，左捻鞋結(jié)，右手捻珠；廊角有鞋印，鞋底橫紋，石上草汁色。

一名挑柴的少年從井口回來，胸口鼓起，像塞了東西。鴆從他身側(cè)擦過，袖口輕輕掠過他衣襟下緣，指腹一觸，一個極細(xì)、極輕的“扣”就系到了少年衣內(nèi)布袋的線頭上。

那“扣”不是鉤，是一枚線環(huán)——只要被拉住，會在下一次用力時把衣袋口向里扯緊半寸。她沒有偷，她只是讓“袋口”誤會自己被主人縫得更緊。

少年走遠(yuǎn)。她不追。

第四件事：歸還，不留痕。

她把先前在典鋪推回掌柜的那枚銅錢轉(zhuǎn)到左手，沿著香火的煙走到后院水缸旁，把銅錢“啪嗒”一聲丟進(jìn)缸里。那聲清脆，恰好被鐘聲第一下吞沒。

僧人回頭——看向水，而不是看向她。她揚揚眉，像做了一件與她無關(guān)的壞事。

——

城北風(fēng)直時，夏侯惇在閘上打了個哆嗦：“真冷?！彼蚝笠豢矗瑥堖|還在他身后，影薄，挺直。夏侯惇悶聲道：“今夜要是有人作亂，我這一刀能不能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