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7章 第一計(jì)：魔鬼的請(qǐng)柬（第1頁）

夜從城墻的缺口里滲進(jìn)來，像冷水一點(diǎn)點(diǎn)浸透軍營。

鼓臺(tái)上的火把被風(fēng)折出鋒利的角，光斑在地上顫著。郭嘉坐在案后，把筆擱下，拈起一枚黑漆封，漆上壓著一方極細(xì)的鳥紋印，像一只靜臥在夜里的毒鳥。

他抬手，示意傳令官退下。帳里只留他與一名披甲的小校。

小校三十出頭，瘦硬，鼻梁上有一道舊刀痕。他拱手拜下，額頭貼到席邊。

“名？”郭嘉問。

“小人張遙，東郡兵。”他的聲線干凈，不諂媚，也不慌。

“家中可有人？”郭嘉低頭，指腹輕壓那枚黑漆封，感受漆面在指下微微的涼。

“一老母，一妻，無子?！?/p>

“若有不返，軍中以十年軍餉代養(yǎng)?！惫翁а邸?/p>

“這句話，不是安你心，是讓你別生別的念頭。你若想著活著回來，十年軍餉就要落空；你若想著死，路上就會(huì)走直。直，比活更難?！?/p>

張遙額頭更貼了貼：“死便是功，小人明白?！?/p>

郭嘉點(diǎn)頭，將案上一副木匣推過去。木匣里，是三卷以細(xì)線收束的布圖，卷口各壓一粒紅蠟，蠟印上蓋著不同的篆字。他一一指給張遙看：“范縣、東阿、定陶。三座城的布防。兩真一假。假那一卷，門、閘、廊、暗堡皆反寫，唯有地勢(shì)不改。你會(huì)把三卷都交出去?！?/p>

張遙抬眼：“小人是詐降？”

“是?！惫伟押谄岱獍丛谀鞠坏慕?。

“但你不是去唱戲，你是去送命。你會(huì)在他們的大帳里，把你的血鋪在地上。血是簽名，沒有血，誰都不信。你拿著三卷圖，說曹營亂了，說我們里應(yīng)外合，說主將有爭。你一字一句，不許多，不許少。不許哭，也不許笑?！彼p輕頓了頓，“你帶著的，不是投名狀，是請(qǐng)柬。你要請(qǐng)一頭餓狼赴宴?！?/p>

張遙的喉結(jié)動(dòng)了動(dòng)，還是“諾”。

帳門處傳來鈴聲一記。荀彧掀簾而入，目光掃過木匣，又落在張遙刀痕上，眉意微動(dòng)，終究沒言勸。他走到案側(cè)，只輕聲道：“此計(jì)太險(xiǎn)。然為今日之局，亦是所必需。”

“文若，”郭嘉笑，“騙過聰明的狐貍，要給他九塊真肉，再添一塊涂過毒的。他會(huì)自己挑出那塊最誘人的吃下去?！彼押谄岱膺f給張遙，語氣平平，“你是那一抹毒氣，辛苦?！?/p>

張遙把封接住，雙手捧著，像捧一碗滾燙的藥。他深吸一口氣：“請(qǐng)軍師賜死法?！?/p>

“毒在你左袖里?！惫蔚?，“虎口上有舊繭的地方，輕一挫，藥就破。你不必忍。你若覺著來不及，就咬舌。別讓他們拷出多余的話?！?/p>

張遙沉默片刻，忽然對(duì)著地面重又叩了三下頭。額頭敲得很穩(wěn)，像對(duì)著一塊石碑。

他起身，接過木匣，轉(zhuǎn)身出帳。荀彧看著那背影被風(fēng)拖長，輕輕嘆息：“奉孝有時(shí)候太冷。”

“冷，才能把火留到該燒的地方?！惫伟咽Ｏ碌囊患埍×钸f給荀彧，“夜半前，白榜再出第二版，角照舊破。讓街上多幾張‘逃糧’的臉，多幾條背筐的背影。演給誰看，你知道?！彼D了頓，“還有，北門的羊脂再添一次?！?/p>

荀彧頷首：“法與術(shù)，你自會(huì)分寸?！?/p>

火把外，夜風(fēng)呼地一聲，吹散了淺淺的燈暈。郭嘉忽又喚住門外的傳令官：“把張遙的腰牌取來，換成曹仁舊部的牌。刀痕這件事，他們會(huì)查。我們要讓他看起來像一只被自家狗咬過的狐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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