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56章 圍獵之前，眾生之相（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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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xué)門前，諸生整衣束帶，早起的風(fēng)把布榜吹得一揚(yáng)一落。榜上那行“禮，不離于人”已被人描過一遍，筆痕還未干。昨夜在相府臺(tái)前喊“臣愿”的幾個(gè)年輕人也來了，只是嗓音低了，腳步輕了。一位講席先生撫須而笑：“看戲易，講理難。今日先把《周禮》讀完。”諸生齊聲應(yīng)是，心里卻各自想別的——有人想許田的鼓角，有人想相府的薄杯，還有人想著某家錢莊今晨?jī)镀睍r(shí)柜臺(tái)前的那一縷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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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上，輪值的旗校換了人。名盧直的那位不見影，換上來一個(gè)眼皮略腫的弟兄，哈欠連連。城下粥擔(dān)掠過，一陣米香鉆入門洞。賣粥的老人頭也不抬，只在人影縫里低低喚了一聲：“客?！憋L(fēng)從她勺沿掠過，帶走一絲熱氣，往覆柳橋方向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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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柳橋邊，柳條被霜壓得低低的，橋面上撒著一層灰白的石粉，像是昨夜有人在此抖過草席。橋下水淺，泥微翻，漂著一張破紙，紙角被水打出一個(gè)小圓。兩個(gè)挑擔(dān)的挑夫路過，湊在一起悄聲說“聽說有人吐血死在這兒”，另一個(gè)“呸”的一聲，“繞著走，繞著走”。再遠(yuǎn)一點(diǎn)的巷口，畫皮換了一張面孔，正蹲在一只菜籃旁摘豆角。他偶爾抬頭，看看風(fēng)繞過橋洞的樣子，確認(rèn)它沒有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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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口，錢鋪柜前排起了隊(duì)。柜上香囊敞開著，散出一絲細(xì)淡的紙香?；镉?jì)算賬的手很穩(wěn)，嘴里卻跟著坊間新的順口溜哼：“昨夜銀票兌，今朝薄杯光；一城說書嘴，三巷議君王。”哼到一半，柜臺(tái)前有人笑：“喲，借錢也要押口條？”伙計(jì)便不哼了，低頭寫字，心里卻更快地把對(duì)方的鼻音記了一筆——天蠶要的不止銀，還有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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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內(nèi)門，曹操早起，束帶著甲，未戴盔。盔由侍從捧著，甲在日光里暗暗泛著一層冷亮。他指背輕輕敲過帥印，印不響，案上的朱砂封痕在光里顯出細(xì)微的紋理。鐘繇立在側(cè)，報(bào)少府、太常諸事已備，空輿已出，鐘鼓亭移至許田北闕。曹操只嗯了一聲，目光從窗欞縫里掠出去：街面上人聲漸起，像一條漸醒的河。

郭嘉入內(nèi)，行禮，立在一側(cè)。曹操回頭，看見他衣袖清簡(jiǎn)，目色清透，便壓下口角的一點(diǎn)笑：“奉孝昨夜又少了眠。”

“粗茶提醒我?！惫蔚?，“今日只記名，不記罪?！?/p>

“明日再問?！辈懿俳舆^，“你昨夜說的那條‘龍’，我等著看它游?！?/p>

郭嘉不語，只在袖中輕輕一敲，像把一枚看不見的小簧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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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田北闕，旌旗半卷。獵圍未合，鼓亦未鳴。校獵官在場(chǎng)邊列出弓弩，羽箭在朝陽里泛著白。幾只鷹罩著眼，立在架上，爪收得緊，偶爾抖一下翅。鷹隼之下，一匹駑馬被牽至陰影里，馬眼清亮，鼻翼噴出一小股白氣。牽馬的少年摸了摸它的鬃，念叨：“再忍一忍，走得動(dòng)就行?！?/p>

官道上，車馬如織。一輛舊車從眾車?yán)镥e(cuò)出了半步，不搶路，不滯行，恰到好處。劉備掀簾半寸，看見北闕外一張竹榻，榻上坐著一位老卒，甲縫里露出舊傷。他停了一瞬，把簾放下，對(duì)車夫道：“再慢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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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西市，賭坊門口擠了幾個(gè)人。盧直被人半拉半拽從里頭出來，臉上還帶著未散的興奮與驚惶。有人拍他肩：“你娘急病，快回吧?！彼读算?，罵了一句粗話，卻也顧不得繼續(xù)，撒腿便往家里跑。賭坊里的賬房抬眼，目光和鴆在暗處碰了一下。賬房把算盤撥了兩撥，又停住，像是突然想起要把某個(gè)數(shù)留到明日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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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郊棚內(nèi)，草墊鋪了一地，稚子在暖氣里睡得香。糜竺站在棚外，袖里暗扣的印記在掌心來回摩挲。一個(gè)中年男子低聲謝他，眼圈紅得發(fā)亮：“大人，今日不挨雨了?！泵芋命c(diǎn)頭，朝孫乾的書吏使了個(gè)眼色。書吏會(huì)意，在冊(cè)上添了一個(gè)“已安”字樣。風(fēng)從棚口掠過，裹著米與草的味道，順著河埂向許田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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