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中有人會嫌。明日‘問字改章’要再立一條:‘章不入名,名不入章’。有名者若求名,名可把人縛??;無名者若愿為事,事可把人放開?!?/p>
“再加一句。”郭嘉接道,“‘刀在墻上’寫給誰看?寫給我們自己看。墻上掛刀,不是嚇人,是嚇我們,叫我們慢。”
曹操笑出聲:“好。明日我親去太學(xué),在‘策臺’上寫一個(gè)‘慢’字。”
“陛下寫‘安’,丞相寫‘慢’?!惫翁а郏俺蔷蜁€(wěn)?!?/p>
——
次日卯時(shí),太學(xué)南墻前人自聚,不擾。
曹操不入殿,先至策臺。天子在臺前按了一下案,重又把手放回袖中,像把“安”按回心里。
曹操提筆,寫“慢”字一枚。字不美,骨有力。寫完,他把筆遞給一個(gè)眉眼明亮卻衣袖粗陋的年輕人:“寫你的‘愿’。”年輕人捏筆有點(diǎn)抖,卻落下了——“愿在手上?!?/p>
禮官把“策問”換了一幅新紙,仍三問。
臺下有人笑,有人沉默,更多的人只是站著,看著燈影在石上伸長又收短。再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有一盞不起眼的紙燈正隨著商隊(duì)往江漢去。
燈不亮,卻帶著影。影走到一個(gè)竹影深處時(shí),會被人撿起,放在桌角。桌角有一只木雀,喙抵著風(fēng)袋,像在聽。
——
傍晚,衛(wèi)崢報(bào)來:第一批回紙,凡有燈影可識者三十七,皆無名;其中文理俱佳者五,語涉全局而不越禮;另有二,字少而氣長,其一月印,其一角落一點(diǎn)“隆”。
郭嘉收紙,寫“已見”。又附一紙,不求名、不索身,只以“空”相回。
“你不怕他在荊州立局,反制我許都?”程昱問。
“怕?!惫翁谷?,“所以我把‘空’留了他三分,留我城七分。空多者,能藏人;空少者,能行事。荊州宜藏,我宜行。”
“若他以‘隆中對’策天下三分?”荀攸道。
“那便是好局?!惫问站?,“三分有三分的火,有三分的風(fēng)。我在許都養(yǎng)‘愿’與‘禮’,他在荊州養(yǎng)‘空’與‘風(fēng)’,彼此不相害,反相成。將來見刃,也會輕一些?!?/p>
他話未盡,胸口那根弦忽又一緊。
他扶案,穩(wěn)住氣。窗外八風(fēng)之臺的燈影安寧,風(fēng)梁上的扣環(huán)輕輕滑過一格,發(fā)出一點(diǎn)微不可聞的“?!薄?/p>
他聽見了,笑了一下,像對著遠(yuǎn)處那只木雀低語:“三顧茅廬?不,一紙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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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城如常。刀在墻上。
策箱往來如燈,燈影替人通名。
荊州有女,名曰月英;隆中有客,不署其名。風(fēng)把他們的字與影送到許都,又把許都的“愿”“禮”“安”“稍”送了回去。
沒有馬蹄揚(yáng)塵,沒有高門叩響,只有一紙來回,便把兩處心意系在了風(fēng)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