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帛記”的“茶”未撤。對面涼茶價還在。他們改了“話術(shù)”,不言毒,不言害,只說“快利”。話不重,像一根極細的毛飄在水面上。有人去喝,更多的人把姜湯端在手里,看著橋。
午時,第一處“工飯”發(fā)在渠工。飯不膩,鹽入得恰好。老兵把碗往腳邊一放,把槌抬起來,又落下去。落下去的時候,他低低說了一句:“這才叫賑?!?/p>
郭嘉在遠處聽見。他沒有回頭。他把錦囊的帶子又系緊一分。系緊時,他指背的青筋微起,又平。
荀彧從旁遞來一盞溫水,他沒接。他只是看了看鹽缸,再看了看問名亭邊那兩張椅。椅上坐著三個人。一個手上有蛇背紋,一個手上的“鶴頸紋”淡了,一個只是單純地累。
他們坐了一會,起身,走到照影柜前寫下名。吏把“安印”按在絲票上,把鏡燈輕輕一傾。他們的名字從影子里站了出來。
入夜,衛(wèi)崢把“子明守則”的第七、第八條補上:
第七條:工先學(xué),學(xué)先問。問拍,不問錢。
第八條:半日給湯,半夜給鹽。鹽后可言快。
他落筆停住,回頭看郭嘉。郭嘉點了一下。他才在角落寫下第九條:賑先名,名后銀。
第十條空著。空不是忘,是留給明日的“市”。
……
第三日的“回流賬”,荀彧在“回”的旁邊添了一個小字:穩(wěn)。凈返之比九比一。
搖字仍有,少了一半。贖回的數(shù)字變細。流水仍大,回流更順。鹽缸的水白了一層,姜湯的香淡了一些。人的眼,亮了一點。
“第一個錦囊:以工代賑”,在許縣的每日鼓聲里打開,又在鹽與燈之間落地??斓娜诉€會來,快的話還會說。
橋上的“正逆之界”字不熱,卻重。重得把影壓薄了一層。薄到什么地步,薄到一個抱孩子的女人在工棚里揀石時,會把孩子的小手放在“安印”的邊上,讓他摸一摸那一點輕微的澀。孩子笑了一聲,很輕。那一聲落在鼓拍里。鼓拍沒亂。風也沒亂。
帥帳里,錦囊又添了一只。封未啟。封簽收筆短。
郭嘉把它壓在“許都營造圖”的角上。他不急。他在等第三日的“市”,在等第五日的“學(xué)”,在等第七日的“法”。他把咳意按住,把燈挪半寸,把影再挪一尺。
外頭雨過。云未散。廟橋心兩字在洗過的天光下更顯其“穩(wěn)”?!耙怨ごc”的一日,像把柴。
柴未大,火已溫?;饻氐臅r候,人心不跳,人就肯坐下來。坐下來,名就寫在紙上。紙上有金線,有鹽星,有短收筆的小尾釘。錢的臉,便一點點地清起來。
——第一個錦囊,落在“人”上。下一只,會落在“市”。
而此刻,夯杵聲與鼓拍聲繼續(xù)在城內(nèi)外互答。每一拍,都在告訴人:慢,是路。穩(wěn),是名?;兀清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