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71章 星圖晉升（第2頁）

星圖像是明白他的克制，把更遠的內(nèi)容收起，只在井的最底，給他留了一點極短的光：昨夜的真相。那不是“唯一”的真相，而是“趨近”的那一條。他把那一點光捧起來暖了暖，放回井里。井面復平，風過無痕。

第三條河，浮起一個字：演。

“推演·分岔求解?！?/p>

這條河最像刀。它的水是透明的冰，順流而下的每一縷細流里都夾著硬度。郭嘉把指骨在水上磕了磕，冰面上立刻裂出無數(shù)細縫。縫迅速向四周跑，跑到河心的時候，倏地生出一片片“葉”，葉上各自掛著一個小小的“結(jié)果”。有的結(jié)果灼人，有的結(jié)果如灰。你可以摘，但不能全摘；你摘了，河就改道。

他閉目，把這條河暫時收起。升級之后的“推演”，鋒利到讓他想起了刑具。他不允許它先于人心去決定路?！诖酥?，他需要把“觀”與“史”的門框打穩(wěn)，把刀留在鞘里。

星圖三河俱顯時，識海像被點亮的城。城中隱隱傳來人的說話聲，或遠或近，或輕或重，都在這面天幕下有了去處。他從自家城門退一步，回望“門”的形制：外是黑，內(nèi)是光，門軸上刻著他前世所有翻過的書名與他這一世起過的每一道謀。他不由低笑：過去他以為自己在“看書”，如今才知，書頁終究要翻到“空白”的那一頁。那一頁要由他來寫。

他開口，像是對星圖，也像是對黑夜說：“以前，我是在看‘史書’。現(xiàn)在，我才是那個……寫‘史書’的人?！盠25-L27

夜風趟過帳縫，帶起一絲冷意。郭嘉在這種冷里，重新檢視自己的身與心。他發(fā)現(xiàn)：昨夜歸竅的“金血”穩(wěn)定了，寒意可收可放；那條伏于識海邊緣的黑龍，安靜。它不像野獸，倒像一柄斜插在地的槍，隨時可以拔，卻不會亂動。它屬于他，卻也可能吞他；它能救他，卻也會慢慢改變他。金手指的本質(zhì)，不是“外賜”，是“自鑄”，而“自鑄”的代價是：每次開鋒，都會磨薄一點人。L11-L21

他按住心口，像按住一顆將要脫韁的鼓。鼓聲放緩，他復又把星圖推遠，回到現(xiàn)實的帳中。

帳中靜。案上留下的墨痕已干，像一條剛止住血的傷口。阿芷不在，火盆里余炭微紅。營外傳來交更的木魚聲，隔著夜，隔著風，傳得很遠。他豎耳，又放下。此刻該做的不是出帳去“顯能”，而是把這份新得的“能”關(guān)在門內(nèi)，用它去校準心與手。

他坐在榻前，端起盞，杯中清水無味。他把指尖輕輕抵在盞沿，念頭一動，盞心即起一層極薄的冰。再一念，那層冰化作水，水面蕩出極小的漣漪，像一縷微笑從水底經(jīng)過。這舉動在他眼里，既不是“神跡”，也不是“把戲”，只是提醒——提醒他“可控”。他不再需要用術(shù)去嚇人，而要用“可控”去馴術(shù)。

星圖像一位耐心的抄手坐在他身側(cè)。郭嘉伸手，翻它。不是來回翻，而是按“門徑”的脈絡，一頁頁往前推。他先把“觀人”的細則記牢：誰能看，何時看，看多深，看之后該做什么。他為自己列了四條口訣：一，不看無關(guān)之人；二，不在眾目睽睽之下看貴人；三，初窺只觀大勢情緒，不作細節(jié)窺伺；四，凡所見，寫入“心冊”，不動于外。他在心里為這四條各配一句短評，像給軍中新設的軍規(guī)配注。然后，他再翻至“讀史”，把“同一事件的多版本閱讀”與“趨近真相的權(quán)重標注”做了兩道心算習題，最后在“推演”欄空出一大塊，留給下一次夜讀。

做完這一切，他才慢慢起身，拉開帳門半指寬，任一線夜色滲進來。

他決定做一次“觀”的小試。僅一次，僅用一息，僅觀其大，不求其細。

視線越過簾縫，星圖在識海里自發(fā)起勢，輕輕一震，帳外的營地像換了皮。人的影子不再是人，馬的影子不再是馬，旗不再是旗，火不再是火——它們都化作了氣的形狀，浮在各自的骨上。風從北來，吹得那些影輕輕搖擺。左近一處，許褚的影像鐵山，氣如熊，鼻息里小火忽明忽暗。再遠一處，荀彧的氣很薄，卻很正，像一竿破曉的竹，風過自鳴。郭嘉越過這些不逗留，去看那座最大的影——丞相所居的大帳。

黑龍仍在。

它沒有抬頭，仿佛在休憩?？僧斔麑ⅰ坝^”的焦距輕輕一調(diào)，龍背上的某一片鱗竟反射出極淡的光。光很微，像水中的鹽，若不專注，便以為沒有。那微光嗒然一閃，他從中“讀”到一絲情緒的抖動：喜悅被壓到更深處，警惕卻輕輕往上浮了一分。這一分不是對敵，是對未知的“他”。他忽地意識到：這不是丞相“多心”，而是他自己的“不明”。他一夜之內(nèi)從“殘卷”踏入“星圖”，世人見改變，只能用“神”來解釋。“神”最容易走向“妖”，而“妖”對“王”來說，必須戒。

念至此，他把目光收回，心里反而松了一寸。他不再以此為“阻”，而把它當作“界”：邊界是必要的。邊界之外，是他；邊界之內(nèi)，是“人”。他要在“人”的模樣里，去使用“神”的器，不可反過來。

星圖輕聲嗡鳴，像在點頭。它不是“外物”，它理解他的意志。金手指的力量與詛咒并存，這一刻，他選了“慢”。慢，不是退，而是把弦調(diào)準。L15-L21

他合上門，回至榻前，提筆，把今夜“星圖晉升”的要點記入自己的心冊。字不多，每條只寫一句：

一，星圖三河：觀、史、演。先觀后史，演留其后。

二，觀人只觀“勢”，不窺“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