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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噩耗,泰山之血(第2頁)

            “還有誰?”曹操問,聲音平平,像在問今日柴禾燒了幾捆。

            “……家人……仆從……”騎者哽住,目光茫然地落在那只指環(huán)上,像被一個(gè)不敢碰的字砸了頭,“……無一幸免?!?/p>

            曹操閉了一下眼,像是忍了一下耳邊的風(fēng)。他轉(zhuǎn)身,視線穿過半掀的門簾,看見外頭井廟上的香。香的煙一縷一縷,往上,像細(xì)而直的雨。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紋極淺,淺得像一個(gè)字被刻錯(cuò)后,又拿刀輕輕去抹的刮痕。

            “好?!彼f。他的聲音不高,卻在廳中四壁上碰了一下再碰一下,像一塊敲鐵的石子,“好?!?/p>

            荀彧脫口道:“主公——”

            “文若?!辈懿偬?,目光從深處抬出一線光來,“不必勸?!?/p>

            荀彧閉了閉眼,壓住胸中的氣。程昱在旁,手里的毫筆折了筆尖。

            他不合時(shí)宜地想起了昨日窯群那口“爐”,爐的火被按住時(shí),發(fā)出過一聲像人喘的悶響。今日這聲“好”,就是那口爐火從悶里頂出的一縷尖。

            郭嘉看著曹操。他沒有上前,也沒有后退。他知道這時(shí)上前,是把手伸進(jìn)火里,后退,是把腳抽出火塘。他只是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把那口氣藏進(jìn)肺里最深的地方。

            那口氣里有鐵的味道,有水的味道,還有一點(diǎn)非常輕的甜膩——昨夜假煞散盡后,城里被米湯覆蓋過的空氣,此刻又被真血割出了一道口子,甜里藏著腥。

            “傳令?!辈懿匍_口,不等任何人再發(fā)出一個(gè)音,“全軍整備。三日內(nèi),出兵徐州?!?/p>

            話一落,廳外的風(fēng)像被捅了一下,紙鳶尾羽亂甩,鈴響成一串。荀彧嘴唇動了一下,卻終究沒有立刻言語。他不是怕,他是懂。勸阻此刻,只會把火苗吹成野火。他看郭嘉。

            郭嘉與他對視,只一瞬,就從荀彧的眼里看到十句話。他在心里,一句一句回應(yīng)。而后,他一步出列,躬身,聲音極輕,卻直:“主公,此戰(zhàn),可為‘孝’。”

            曹操看他,目光像一把剛出鞘但尚未揮出的鐵,“講。”

            “孝者,非私?!惫蔚溃胺菫橐蝗酥钢?,乃為天下之‘父’。泰山為東岳之宗,禹拜其上,百神所集。太公于泰山郡界受劫,是天地在人間立的一個(gè)‘案’。此案不雪,天下皆知‘不義’可侵‘大義’。請主公以太公之冤為名,以‘孝’為旗,不征民力,不擾良善,專討徐州牧座下不義之徒。軍行每一處,先立井廟,先立‘守夜之誓’,以誓束己。所過邑縣,井不濁,廟不傾,誘降其民,誅其兇。如此,兵出,非‘暴’,是‘清’?!?/p>

            “清誰?”曹操問。

            “清道路之血,清人心之污?!惫蔚难墼谶@一刻沒有笑,他把每一個(gè)字放得極穩(wěn),“也清我們腳下這座城里,尚未能散盡的那一點(diǎn)‘凝’?!?/p>

            荀彧輕輕吐了一口氣。他明白郭嘉在做什么。他把徐州之戰(zhàn),從“私仇”拖入“公義”,又從“公義”牽回到“城內(nèi)”的“器”。他要用這場戰(zhàn),在外頭借“孝”來聚人心,在內(nèi)里借這股“煞”來破殼。他要把天地與人事兩端,都拴在同一條線上,像把一張巨弓拉滿。

            “城中尚有未穩(wěn)處。”程昱提醒,“昨日之‘井鑰’,非偶發(fā)。若我軍一動,必有人乘虛。”

            “便用誓與鼓把城拴牢。”郭嘉道,“里甲已立。今日再添一令:凡壯丁入巡夜,如遇風(fēng)鈴急響,鄰里照應(yīng),鼓必回應(yīng),香不熄。守住井,守住廟,守住‘人’。其余,交給我?!?/p>

            曹操沉默片刻,拈起那只指環(huán),又放下。他忽然問:“泰山郡界那條道,叫何名?”

            騎者怔了一下,竭力記起血與亂中聽到的一個(gè)小名字,“……東,東陽道?!?/p>

            “命人在那條道旁立碑。”曹操緩緩道,“碑上只刻四字——‘泰山之血’?!?/p>

            荀彧抬頭,眼中微光一動。

            程昱側(cè)過身,避開了陽光,像避開了心里的一道影。他們都知道這四字會如何在民間流傳:泰山不再只是山,不再只是地理,而是一種看得見摸得著的“義”的形狀。誰敢在這條道上攔誰,誰名字旁便會被寫上一道“血”。

            “文若?!辈懿購?fù)又看向荀彧,“擬檄。言簡意賅。不罵陶謙,不列罪狀。只言‘吾父殉于泰山之界,愿以孝自律,以清道為務(wù)。徐州之民,非吾敵。為禍者,張闿而已。擒張闿者,封其邑。敢趁亂殺掠者,軍法從事。’”

            “諾?!避鲝稹?/p>

            “程昱?!辈懿儆值?,“點(diǎn)諸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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