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風熱,營門旗縫在線上起了細細的光。
塵已落,血腥被灰吃進土里,只余一絲鐵味。鼓回正點,帳側留下那一尺地仍在,竹席卷起,鹽塊、旗角、鼓槌各自歸位,像一臺拆開卻隨時能重裝的器械。
郭嘉站在陰影里,指背那道鏈痕被藥汁浸透,既涼且醒。
【壽命:06:33:07】
【天道排斥:降(小)】
【窗口:主帳·面見】
典簽來請:“主公召。”
郭嘉把“許見”的節(jié)牌抵在掌心,像抵住一枚脈動的核。他沒有立刻邁步,他先用鞋底在門檻縫里輕輕一磕,聽回聲,回聲正。然后才抬腳進簾。
第一道簾后是熟悉的兵與案,第二道簾后,屏風仍立,墨竹更黑。不同的是,屏與主位間再無額外遮擋,狼毫臥在硯邊,未起先靜。
夏侯惇、夏侯淵、李典、樂進、曹洪列于側,曹仁略退半步,像一塊穩(wěn)壓的石。案左新添兩人,其一清癯,束發(fā)簡,眼如秋水,顧盼間有“靜”的鋒;其一眉目硬,神氣冷,像一把藏進布里的短刀。
“文若、仲德?!辈苋实吐曇?。
荀彧微頷首,程昱只是一閃眼。郭嘉抱拳,不多看。他知道“多看”是輕浮,少看是怯,最穩(wěn)的是只看該看的那一寸。
“奉孝?!逼梁竽侨私K于起身。
曹操出屏,身形不高,瘦硬如竹,衣袖素黑,袖口角落縫補極細。額角一道舊傷在燈下隱約,嗓音仍啞,卻比昨夜壓得更穩(wěn)。他一抬目,屋中諸聲仿佛被無形的手往下按了按。
就在此刻,郭嘉心海的觀星策“嗒”地一聲,像被撥動的弦。
【龍氣:顯形】
【形色:墨紫,鱗若青銅,目有寒星】
【注:權柄之龍,近則壽減】
【壽命:05:58:41】(驟降)
龍在火光背后盤起,非他人可見,只他可見。那不是神話里的龍,而是權勢、軍心、殺機與時運纏成的一條“形”。
它吐息帶甜,甜里有毒,像蜜浸刃。它瞳里的寒星在他額前一寸處停住,像在問:你敢不敢靠近?
郭嘉在心里吐出一口極淺的氣。他知道這就是他給它起的名字——毒龍。毒,不是為害,是解藥的反面。用得準,是大藥;用得歪,是噬骨。
“你便是不丟臉的人?”曹操看著他,開門見山。
“是?!惫纹铰暎敖袢詹粊G臉,明日再不丟臉。若有一天丟了,先杖我。”
諸將目色一動。程昱手指在袖中輕輕一合,荀彧的睫毛略顫,像水面一圈極細的紋。
“你不求賞,只求一個門?!辈懿俚?,“如今門開在你面前了。門后,不比門外好走。”
“門外是泥,門內是刀?!惫未?,“泥慢淹,刀快割。我求的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