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惫蔚吐?,“記兩字?!?/p>
“哪兩字?”
“‘倉’與‘味’?!惫蔚?,“她挑的是胃。把沿線倉廩的鹽、米、豆的‘味’換一換,便能擾路?!?/p>
“換味,壞胃?!避鲝c(diǎn)頭,“我在謄文外再添一條:‘沿線賑粥,不許甜香入鍋’?!?/p>
“嗯。多放姜?!惫涡?,“姜護(hù)胃?!?/p>
他們?cè)谝爸屑残邪肜铮胺酵疗碌娘L(fēng)忽然變了向。
張遼抬手,隊(duì)列自然慢下去。坡下有一處殘?jiān)珒?nèi)黑,垣外也黑。唯一的亮是角門旁半截風(fēng)干的柳條,上面掛了一個(gè)小小的葫蘆。葫蘆里空,空會(huì)響。
典韋腳步一停,手指輕輕一彈,那葫蘆顫了顫,卻不響。郭嘉把韁繩放松一寸,讓馬自己去踏那塊凸起的石。石下的空腔被壓實(shí),風(fēng)被封住。隊(duì)列過垣如風(fēng)過草,既不折草,也不打露。
“她撤得干凈?!毕暮類ゎ^,“我還想再拍兩下?!?/p>
“她不是‘殺’,她是‘看’?!惫蔚溃暗谝幻?,走到‘看’已夠?!?/p>
“她說‘明日之后’。”荀彧提醒。
“明日之后,在倉?!惫伟勋F骨遞還給荀彧,“我要她看見我們的‘肉’并非她想的那樣軟?!?/p>
荀彧笑:“你心里那口井,今晚又敲了一下?”
“嗯?!惫慰龋瑯O輕,“鐘響過,井里水清?!?/p>
他們?cè)傩袃衫铮疤椒祱?bào):“前度舊橋已整,二里外小渡旗換,渡官以赭印行,舊印封箱。”
郭嘉點(diǎn)頭:“好。第一線過橋,第二線進(jìn)驛,第三線至堤上換息?!?/p>
他側(cè)身望了一眼隊(duì)中那輛不起眼的篷車。簾縫內(nèi),一雙眼在黑中靜靜看著前路。那雙眼里沒有驚懼,只有一種微弱而堅(jiān)韌的光。像有人把一滴水按在石上,按久了,水便刻出字來。
他抬掌,向空中輕輕一按。按在風(fēng)上,按在心上,也按在剛才琴聲留下的那點(diǎn)余波上。余波很小,卻會(huì)在別處再起。他把手放下,對(duì)荀彧道:“回去把沿線‘倉賬’收在印下。鹽、米、豆,每一倉派兩人,不許換味?!?/p>
“遵?!避鲝?。
張遼從葦后折回,低聲:“墻已并,尾不見影?!?/p>
“走吧?!惫蔚?。
——(鴆·視覺)
我最后看了一眼廢臺(tái)。風(fēng)從殘柱縫隙里穿過,擦著琴床留下的一點(diǎn)灰。
在臺(tái)階的最下一級(jí),我撿起一截?cái)嘞摇嘞壹?xì)得幾乎看不見,弦上粘著一抹非常淡的香。我把它放在舌尖輕觸,甜,不齁,但膩。確是“鄴”的味。
我掏出鹽包,把鹽在指尖搓了一搓,鹽的顆粒嵌進(jìn)掌心,像星星。星星沾到那抹甜上,甜便收了腳。
我追上隊(duì)。隊(duì)里人不多話,腳步如同一支緩慢的曲。
我忽然明白,她為什么今晚不殺。她在“聽”。聽我們?cè)趺磾[墻,怎么讓,怎么過橋,怎么給老人讓路,怎么把一塊豆餅換成一個(gè)笑。她在聽我們的“度”。初次交鋒,不一定以死活為終,更像以“聽”為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