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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舌戰(zhàn)群儒，此戰(zhàn)必?。。ǖ?頁）

“敗在三處?！惫闻e指，“其一，敗于‘糧’。泰山歉收，官粟出少四成，遠(yuǎn)涉東南，補(bǔ)給必斷。其二，敗于‘水’。廣陵水路漲落，閘司易人，水不為我用；涉水之軍，半給河神。其三，敗于‘人心’。陌市停三成，商旅出徐，此乃‘先逃之心’。我軍行至其地，得城不得民。且徐州外援，不在陶謙，在壽春。你我刀砍的，不是陶謙的脖頸，是元術(shù)的食道。今日你砍不到，明日他必反噬?！?/p>

夏侯惇冷哼：“你是要我們不戰(zhàn)？”

“我從未言‘不戰(zhàn)’?！惫温曇舨⒉淮?，每一字卻像落在銅器上的籟音，“我言‘換敵’。今日伐徐，刀落鏡面，倒映的是自己。今日若先‘開門’，請一頭虎入我谷，虎嘯所至，煞氣如錘。我以其錘，砸我之‘煞’。”

此語一出，文武愕然。

曹仁皺眉：“何意？”

郭嘉緩緩在地圖上畫出一條蛇形線，自西北而下，在兗州腹地繞了半圈，最后落在濮陽：“此地，煞氣凝滯如石。我以為兵困三年，不能化。若強(qiáng)伐徐州，東南風(fēng)逆，煞不破，反回舔我喉。若引虎入谷——”

他停了一瞬，目光看向曹操，又落回圖上：“——以虎之‘煞’，砸開此石。石破，兗州如鼎爐開竅。此后我軍進(jìn)退，皆有‘氣’為憑?！?/p>

“引虎入谷？所指……呂布？”程昱瞇起眼睛。

“正是?！惫蔚?，“呂布新脫虎牢，氣勢正盛。陳宮多疑，兵法卻精。他們所需的，是一條‘空’著的路，一處看似軟弱的口子——我給他們。待其入我腹地，我以地利、以水、以火、以民心，層層設(shè)網(wǎng)。一者破煞，二者殺敵?！?/p>

夏侯惇忍不住了，向前一步：“瘋言！讓呂布入境，等于引狼入室！濮陽一城，能擔(dān)幾萬兵？你要我等把老百姓當(dāng)誘餌？”

郭嘉不閃不避，直視他：“元讓。戰(zhàn)者，必有‘代價’。但我等所要的，不是‘百姓之血’，而是讓‘虎’為我破‘山’。我不會拿無辜去填溝壑。此計非‘棄民’，是‘護(hù)民’。伐徐，沿途皆城，皆民；與虎斗，我可擇地，我可控水，我可設(shè)火。我能讓百姓事先遷避，我能讓糧道先行挪轉(zhuǎn)。我把‘戰(zhàn)’收在我手中，不把‘戰(zhàn)’撒在他人頭上。”

荀彧看著他，眼色微動：“奉孝將以何‘法’御虎？”

“先示‘弱’?！惫卫事?，“撤東界三城戍守，表里皆敞，開三處糧道，縱一線‘虛實相間’的消息，讓陳宮自信他所算無誤。再設(shè)‘水關(guān)’與‘火門’。水在西，火在東，二者環(huán)抱濮陽。其后，調(diào)民避路，調(diào)糧還倉，調(diào)兵伏野。待呂布深入，我以‘水’割其行，以‘火’折其旗。此‘借刀破煞’，兩利?！?/p>

程昱沉聲：“撤三城戍守，何以自保？”

“撤非棄?！惫螕u頭，“撤其‘明’，伏其‘暗’。城門仍關(guān)，面上薄弱，實則里外兩重。你以為是缺環(huán)，我以為是魚網(wǎng)之眼?！?/p>

夏侯惇怒道：“言之鑿鑿，都是嘴上功夫！我問你，若呂布不入呢？若他一見‘虛’，反向徐州劫掠，將功折返，我軍豈不坐失良機(jī)？”

郭嘉答得更快：“他必入。原因有二：一，陳宮心性，喜‘算’。他必以為此‘虛’是天賜，不肯舍。二，呂布性命，喜‘名’。他入我境，是為立名破我。你讓他看見‘曹公撤三城’，他豈不仰天大笑，自以為擒龍之機(jī)？人心如此。我不過是把他的腳往前推半步?！?/p>

殿內(nèi)幾位“清議”出身的文士低聲相與，其中一人正色道：“奉孝之計，雖巧，近乎‘詐’。軍者，以信為本。今以示弱誘之，敗之，后世誰信我軍之信？恐折‘望’。”

郭嘉回望：“信，一向分兩類：對內(nèi)之信，對外之信。對內(nèi)之信在‘法’，對外之信在‘威’。我軍若伐徐失利，‘威’倒，‘信’亦散；我軍若引虎破煞，一戰(zhàn)而定，‘威’生于戰(zhàn)績。此‘信’，后世自書。何況我破之時，不是滅鄉(xiāng)屠市，不是無差別之殺，而是以計奪主將、以勢摧軍心?！拧鶕p，在‘過殺’，不在‘善戰(zhàn)’?！?/p>

那人啞然。

程昱眸光轉(zhuǎn)深，緩緩開口：“奉孝，你以‘氣’言事，眾人未必盡懂。但我且問最硬的一點：‘父仇’。主公之怒何以安？三軍縞素，何以告？”

郭嘉沉了一息，后退一步，拱手向曹操：“主公，嘉所謀，非是叫主公‘忍’。是叫主公‘殺’。殺得更重，殺得更久，殺得不為一時快，殺得為此后之路。若今日伐徐，刀落于鏡，傷我。若引虎破煞，刀落于肉，傷彼。主公若要告慰先人，請用后一刀?！?/p>

曹操垂目，手在印面上輕輕摩挲。殿內(nèi)呼吸聲漸粗，像一群猛獸在各自的籠子里踱步，嗅血，不肯退。

夏侯惇仍不服，聲音像刀背刮石：“你說‘必敗’，我只見你‘必言’。我問你，若你的計誤判，虎入我腹，左右撕咬，誰擔(dān)此責(zé)？”

郭嘉忽而笑了笑：“我擔(dān)?！?/p>

短短兩個字，像在大殿空頂擊了一下。夏侯惇愣了一瞬，眼里的火稍稍收斂。

“我擔(dān)?！惫斡种貜?fù)一遍，語氣平靜，“此計自我出，錯處亦自我當(dāng)。請主公立下軍令狀，若呂布不入，若入而不破，若破而我軍傷民過限，嘉當(dāng)以軍法領(lǐng)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