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光一閃。沒人看清他如何起身,只見那對短戟像從夜里撕開兩片裂口,其中一片將木樁釘斷,另一片落在兩人肩窩之間。骨響,像干柴。打手不及悶哼便倒。
肥漢的笑僵在臉上,喉結(jié)滾了兩下,立即往后縮。
“你、你敢在官地殺人!”他嗓子變細(xì),“來人,報縣里,報縣里!”
四散的腳步驚起雞鳴狗吠。鴆在房脊上,聽著這一切像聽風(fēng)過竹葉。她見典韋將一人拖起丟向墻角,再以肩一撞,木門整扇塌下。
他沒有喘,像是把氣都壓在胸腔里,越壓越沉,沉到最后只剩一個字——?dú)ⅰ?/p>
院里很快空了。典韋再回到棺前,俯身摸了摸棺沿的委屈,便咬開皮囊大口灌酒。
他喝得粗,酒沿沿著胡須滴下來,落在土里,散成黑花。他不說話,只把那對鐵戟立在棺側(cè),像立起兩根戒律。
鴆垂眸,記下每一處細(xì)節(jié):他殺人無怒色,出手不亂,酒入即靜,靜中復(fù)有鋒意。她在暗處輕輕一笑,這是猛虎不是癲犬。
她繞行二里,摸到王家倉下的暗溝,聞到了糧霉與鼠腥,又聞到一絲不屬于村子的氣味——帶海腥的鶴頂紅香。王家不只是催租這么簡單,他們還在做私鹽與毒藥的買賣。
她折返回營,向郭嘉稟報。
“朋友之死?”郭嘉問。
“酒肆的老板之子,被王家豪奴活活打死。
典韋將棺抬回,自守于院。王家欲扣棺索債,被他一戟劈翻?!兵c停頓一下,“縣里與王家同氣,今晚已經(jīng)放了二十余人,明日午時會再聚五十,內(nèi)有弓弩?!?/p>
“夠看?!惫吸c(diǎn)頭。
“他酒量極大,殺起人來像打麥,手上有度,不傷無辜?!?/p>
“更好。”
帳內(nèi)寂靜。郭嘉把玩案上竹籌,外頭風(fēng)吹動營旗,獵獵作響。
“設(shè)局,”他輕聲說,“讓主公路過,恰逢其會。”
荀彧聞聲撩簾入內(nèi)。
“奉孝,”荀彧道,“明日我們應(yīng)按既定行程繞河?xùn)|驛走,何以忽變線?”
“河?xùn)|驛路好,則賊也知之。賊若設(shè)伏,主公會無聊到心軟。這一次,我想讓他遇見一個人,而不是一群人。”
“何人?”
“猛虎?!惫翁ы凵竦孟袼?,“一個愿為主公守門的人?!?/p>
荀彧洞悉其意,沉默片刻,道:“你又要演戲?!?/p>
郭嘉笑了笑:“戲本就在人間,彧公只需看?!?/p>
他轉(zhuǎn)向侍衛(wèi),壓低聲音:“傳令——右軍減速二十里,左軍提速十里,主公乘小輜,避大道,走枯楊小道。
再遣斥候兩隊,一隊走明,一隊走暗。明隊散播‘陳留賊擾’之言,暗隊盯縣里武裝的動向。另,吩咐夏侯將軍,不許輕調(diào)重騎,保持三里外聽令?!?/p>
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