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5章 恰逢其會，一出好戲（第3頁）

村人漸散，冬陽從云后透出一角。曹操翻身上馬，拉一拉韁繩，回望典韋：“隨我去軍中?！?/p>

典韋拎起那對短戟，戟身在陽光里晃出冷亮的一道。他跟在馬側(cè)，像一段生鐵隨火走。他回頭看了看棺，轉(zhuǎn)身時(shí)，那雙眼里已經(jīng)沒有霧，只剩下沉穩(wěn)。

鴆站在墻影里，指尖輕輕一彈，心道：好。猛虎入山，自此，有門可守。

郭嘉拂開簾子，走下樓來。走過茶肆?xí)r，他忽地停步，取了桌上殘留的一只小盞，盞底還粘著一圈冷茶。他抿了一口，味同嚼蠟。

那盞茶在掌心涼下來，他卻仿佛看見了別的東西：許都還未鑄成的鼎爐，兗州地下還未點(diǎn)亮的陣眼，許多人——溫良的、兇惡的、聰明的、愚鈍的——他們或?qū)⒊蔀闊粲?，或?qū)⒊蔀闊粜?。他將盞輕輕放回原處，對自己笑了一下，轉(zhuǎn)身出門。

村外大道上，紅旗獵獵。

曹操居前，典韋隨側(cè)，荀彧、諸騎相繼。隊(duì)伍掠過枯楊，楊影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黑線，像給這一日畫下注腳。

郭嘉上馬，回首望去：村口那塊空地上，少年扶著老婦站在風(fēng)里，老婦朝隊(duì)伍方向笨拙地折腰致禮——那禮很舊，卻很真。

“走吧?！惫螌c道。

“是。”鴆策馬并行。她側(cè)頭看他：“好戲，開了個(gè)頭?！?/p>

“好戲的妙處，”郭嘉說，“在于你以為它到此為止，它卻在下一幕悄悄反轉(zhuǎn)。今日，是英雄救英雄；明日，便要讓英雄知何為‘守’?！彼曇魳O輕，像從嘴角漏出來的風(fēng)，“守人，守國，守一口氣?！?/p>

他夾馬加速，披風(fēng)翻起的剎那，一縷極輕的酒香從人群里飄過來，像是從方才那只酒碗里殘余的暖意。

郭嘉沒有回頭，心里卻把那香記下了。他知道，自己嗅不太清了，可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今天這出戲，落在了人心上。

午陽斜照，隊(duì)伍出村。

遠(yuǎn)處官道分三岔，像棋盤上的三條線。郭嘉舉鞭一點(diǎn)，選了最不起眼的一道土路。荀彧會意，令軍順勢而行。大道塵囂散去之后，風(fēng)從田埂上吹來，帶著冬麥的清澀。

郭嘉把手心攤開，陽光在掌紋里跳躍，像一張縮小的星圖。

“下一幕，”他低聲說，“換場。”

鴆在旁，聽見了，也不問。

她知道，換場，便是換人換心換局。她把手伸進(jìn)袖里，摸到那枝毒針，指尖輕敲了一下，又放回去。

今日不用刀，是奉孝給她的第一條課。她忽然有點(diǎn)期待第二條。

隊(duì)伍漸行漸遠(yuǎn)，枯楊村重新落回平靜。只是那口被射成刺猬的棺，仍站在村口，箭羽在風(fēng)里微微顫，像給這日留下一串不會干涸的記號。

等到黃昏，它將被村人小心抬回，立碑，祭酒，叩三叩。

而在更遠(yuǎn)的地方，一張更大的戲幕，剛被風(fēng)揭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