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0章 影子錢莊，帝國(guó)的暗脈（第1頁）

清晨的霧還未散盡。

許縣的鐘聲像一枚穩(wěn)穩(wěn)落下的石子，把城里的漣漪壓平了半層。

粥棚的姜香先醒，市口的絹票在指尖間“嘩”的一聲響，像極細(xì)的水。

廟前，十束“金蠶”仍在匣中沉睡，紅繩不動(dòng)；市上，絲票已經(jīng)走了兩輪，粗布、鹽包、柴束與米囊在三門間周轉(zhuǎn)，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輕輕推著。

郭嘉站在舊廟臺(tái)階上，指腹按著一塊還未磨平的青磚，“安”字的收筆就在腳邊。他看霧散在市上，像一層薄薄的紗；紗下的人流不急不緩，連小孩子的腳步都跟著鐘點(diǎn)走。

荀彧自廟內(nèi)出，袖中銀鈴仍塞白綿：“行在令第二篇已布，‘以蠶為根，以票為絲，以倉(cāng)為繭，以市為蛹，以工為翅’，縣中讀書人夸你有文氣。”

“文在紙，氣在胃?！惫涡?，把那一點(diǎn)笑意又按回去，“今日我看‘根’不動(dòng)，‘絲’要緊?！?/p>

夏侯惇扛斧背從南門來：“市上有幾個(gè)青衣來‘換絲’，說能把票折成‘半月百倍’，嘴上甜得齁?！?/p>

張遼自影里現(xiàn)身：“西門外靠河，有人悄悄設(shè)了四處‘換柜’。柜不高，一尺兩寸，匣口窄，銀在里頭，香在周圍。人扎堆，眼神直，手抖?！?/p>

典韋拎著鏈球，鐵環(huán)繞腕，“那些柜子像裝骨灰的，黑不黑，白不白?！?/p>

“像把‘利’裝成骨灰盒，討個(gè)‘死’字穩(wěn)?！惫文抗獾?，“影子錢莊?！?/p>

荀彧一挑眉：“影子——錢與名不入賬，‘息’卻走得快，來路在暗?！?/p>

“嗯。昨夜他們?cè)嚒暋?、試‘味’，今早試‘影’?！惫伟岩暰€抬向更遠(yuǎn)的市外，“他們要把‘百倍之用’扭成‘十日百倍之息’。票不入工，票入柜；鹽不入鍋，鹽入匣；人不去挑水，人去排隊(duì)。——若任其流，市必空，粥必稀，墻必亂?！?/p>

夏侯惇提了提斧背：“我過去拍兩下？”

“不必拍?！惫螕u頭，“影子用燈照。先看脈?！?/p>

他用木枝在塵土上畫了一個(gè)“井”字：四格為四門，中為粥棚。

“影子錢莊”的柜子畫在四角，再畫四條細(xì)線，延伸向城外小巷、當(dāng)鋪、藥肆、祠廟與香行，最后匯向一處——北門外的車棚。他把木枝一點(diǎn)那處：“主柜在此。再往北，是河，河上有黑蓑的舊人，昨夜換了印，今日換了‘味’，明日要換‘名’?！?/p>

荀彧心領(lǐng)神會(huì)：“他們做‘名’，要么印票，要么造謠。——我們便做‘影’：用‘影’照‘影’?！?/p>

“文若，”郭嘉吩咐，“廟中設(shè)‘夜清冊(cè)’與‘午清冊(cè)’兩本：絲票晝?nèi)糖逡淮?，夜封倉(cāng)，不得夜兌；鹽米布以‘鹽米比’為錨——鹽一斤當(dāng)米五升，浮動(dòng)不過一分；每張票背刻‘鹽星’三粒，鹽星用細(xì)鹽沾水入纖，指腹可微覺澀；‘品’字三孔不動(dòng)，收筆輕頓，‘安’不直?！l抬價(jià)夜兌，誰許十日百倍，一律算‘壞名’先押，明日給工，后日給粥；若仍不改，算‘賊’?！?/p>

“謹(jǐn)遵?！避鲝峁P，流火一樣寫下幾行，于文案上壓一枚赭印，印旁“安”字收筆頓重半分，像把風(fēng)按住。

“文遠(yuǎn)，”郭嘉轉(zhuǎn)頭，“以‘墻’作‘燈’，把影子錢莊從四角逼到‘井’字心，就在粥棚旁設(shè)‘問影所’：晝時(shí)來問，夜里不問；來者不罵不打，只給他一碗姜湯與一張‘半蠶工’；愿動(dòng)手者，流程從簡(jiǎn)，隨即上‘工籍’?！?/p>

張遼抱拳：“得令?！?/p>

“惡來，”郭嘉看典韋，“你把鏈當(dāng)尺，量柜與柜之間的‘度’，誰把柜挪進(jìn)‘車轍一掌’之內(nèi)，先搬人，再搬柜。別傷人，傷‘柜’?！?/p>

典韋憨憨一笑：“這活我會(huì)?！?/p>

郭嘉又在塵土上畫了一小格：“最后設(shè)‘明柜’三處——‘照影柜’：不加息，不許夜兌，專換‘工價(jià)’與‘工食’。寫一紙‘市令第三篇’：‘影照法’。寫上：‘影要照，息不許；愿動(dòng)手者，影可明；愿騙人者，影自黑’?！?/p>

荀彧笑：“曉得。寫上文氣，落腳在‘法’?！?/p>

郭嘉點(diǎn)點(diǎn)頭，咳了一下，極輕。那點(diǎn)腥甜被他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