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惫伟寻胗⊥苹卮缭S,“給錯的余地。”
曹操一怔,繼而笑:“此亦給。”他把半印推回,“錯了,錯在我?!?/p>
兩人對視,燈焰不動。李典在外廊過,步聲穩(wěn),像一行注腳:城在呼吸,人各其位。
——
夜半時分,“唯一的知音”在風里現(xiàn)聲。
太學南墻后,鴆守在“風梁”旁,目不看人,只看刻度。
風一絲絲過石槽,“聽雨溝”把腳步的顆粒篩成聲音,細得像發(fā)絲。忽有一根輕得幾乎沒有重量的細線搭在“風梁”末端,在線的環(huán)上,綴了一粒極小的月。
她側耳,知道不是許都來人,亦非鬧事者——那一粒月既不求見,也不逃避,只把一個很小的“空”按在梁上。
“可愿寫字?”禮官在前燈處溫聲一問。人群里,一道淡青色的影站在燈外半步,沒上前,也不遠避。她在燈影外停了一息,像把誰的手按回心口,然后轉身入影。
鴆沒有追。她從袖中抽出一條細細的紙,悄悄塞在“風梁”的刻度旁。紙上寫一個字:安。
燈影抬了抬,又落下。那根細線微顫,像是遠處的風在笑。
丞相府內,郭嘉攤開“閱風圖”,在下方空白處添了一筆:許都‘空’——一處留給荊州;荊州‘空’——一處留給許都。
筆很輕,收得很小。他把木雀挪近圖的“空”,木雀喙抵風袋,像在聽隔江的呼吸。
他寫了一封短箋,不名不姓,只三行:
“焦尾缺弦,不接亦鳴。
八風七問,一問留空。
有一處‘風琴’,借一縷風。”
封口壓“愿”,不押“相府”。付衛(wèi)崢,沿商路去。
——
正是這一夜,“最好的甲方”在另一頭扛起了“墻”的重量。
尚書臺中夜議,幾名禮官與舊貴再提“撤策臺”的舊調。
曹操未遣人駁,只讓人把他在策臺寫的“慢”字拓了一張,貼在堂心。字一出,堂上人不敢高聲。
荀彧持簡,淡淡言:“禮官之禮,今夜當為‘安’——安眾心,不是安己位。尚書臺若再動燈,先去燈下寫三個‘愿’?!迸f貴們先覺侮,繼而發(fā)現(xiàn)不過寫字。寫到第三個“愿”時,有人的手忽地慢了,停頓一息,輕輕嘆了口氣。嘆過之后,堂里再無爭論。
回到府中,曹操未喚人,只在墻上那口刀前站了一刻。刀不出,燈在遠處。他伸手按了一下刀柄,像按在一條要沖出的脊背上,然后轉身,去看城。
——
翌日辰時,策臺前人自聚。
天子不入正殿,先至太學,按了一下案,又把手放回袖中,像把“安”按回心里。
曹操提筆在“策臺”旁添一行小字:章不入名,名不入章。禮官在旁又添一句:愿在手上。
市上有個與昨日在井邊說過刺耳話的小吏,今朝悄悄立在燈旁。他沒有寫,先看。看了很久,像是把什么舊的硬塊從喉嚨里往下咽。
最后,他寫了“愿在手”,按了印,退到燈外。
午刻,第一批“風郵”回到東廊。封口壓“月”的那卷里,夾著一張小小的圖,畫的是“風琴”——竹管、線環(huán)、風袋,比例精巧,注語只六字:借風補弦,勿用火。另附一行極小的字:弦在心上,不在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