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算了銀的價,沒算‘名’的價?!标?zhàn)⑴牧艘幌沦~冊,“名的價比息貴。貴的時候,人不肯拿生命去填。”
荀彧接過賬,“此賬入‘贖’。”
“還有一筆?!标?zhàn)⑹諗啃Γ瑝旱吐?,“市上有人放話,說我們用‘鹽’害人。昨夜問名的人,今日會中毒。”
“放話的人在哪?”程昱瞇眼。
“在‘云來’對面的茶鋪里,點一盞涼茶就說兩句?!标?zhàn)⒗湫?,“口氣像讀文書,收筆像寫‘記’。”
“辛氏的人?!背剃判σ鈳Ш?。
“去?!避鲝?。
郭嘉未出聲,他只側(cè)頭看橋。橋上的“正逆之界”在日下像是一條切開了的光。他忽道:“不必去砸。把那盞涼茶賬先結(jié)了,把價翻到三倍?!埶取鯉熃獪!?/p>
程昱一怔,隨即失笑,“你這是‘以湯勝茶’。”
“以‘名’勝‘影’?!惫蔚?,“我們不堵別人的嘴。我們只讓他們覺得——說暗話比明話,賠本。”
荀彧轉(zhuǎn)身去發(fā)令,“粥棚姜,今日再添一把;照影柜旁設(shè)‘問名亭’,亭中掛太素殘卷一頁;橋邊設(shè)‘告示’,寫‘王師不擾民’四字?!彼D一頓,又加一句,“‘問名亭’不問銀,只問事——問你家?guī)卓?,田幾畝,走何路,何時回?!鹆?,不必兌,也記名?!?/p>
程昱瞧他一眼,笑里多了贊許,“文若,你寫的不是令,是碑?!?/p>
“碑立給活人看?!避鲝?。
……
夜,許縣帥帳。
羅盤匣再開。指針微顫,裂痕第三次往前走了一線,像一根白發(fā)在黑布上又長了一分。郭嘉按住匣蓋,沒合。他看了看衛(wèi)崢遞上來的“盞票”,又看了看“鶴頸紋”的拓片。指尖在紙上點了一點,“快的人還會來?!?/p>
“今夜還追?”衛(wèi)崢問。
“不追?!惫螕u頭,目光落回匣上,“你去‘云來’,借燈。叫掌柜把燈罩再揭半寸。再借半盞‘明’。”
“借明?”衛(wèi)崢挑眉。
“術(shù)不在打,在挪?!惫涡?,很淺,“把燈挪半寸,影就挪一尺?!覀儾挥眉?。他們會自快??斓娜俗钆乱淮巍€(wěn)’?!?/p>
“那我做一件‘穩(wěn)’的事。”衛(wèi)崢抱拳,“今夜在河口立一桿小旗?!?/p>
“寫什么?”
“寫‘緩’?!毙l(wèi)崢笑。
郭嘉也笑,咳又起,他輕按??嚷暵湓诹_盤匣面,匣蓋震了一下。他終于把匣合上,扣鎖。鎖扣合時發(fā)出的那一聲“咔”,像在賬本上再添一筆勾。
“奉孝?!避鲝呓?,低聲,“你講了‘道’,也調(diào)了‘術(shù)’。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郭嘉看著他,目光很靜,“我要錢的臉被人看見。不是‘錢’,是‘臉’——它的‘道’,不在銅與絲,在‘信’;它的‘術(shù)’,不在快與慢,在‘回’?!?/p>
“錢會記住路。”他頓了頓,“路也會記住錢?!亓鳌?,便是道與術(shù)之間的一座橋?!?/p>
荀彧點頭,后退一步,袖里鈴微響,又停。他忽問:“二十天的第三日,我們做什么?”
“第三日,”郭嘉道,“請?zhí)熳又?,先請‘民’?!沼肮袂霸O(shè)小案,置香一縷,掛白帛記‘白帛’一角,旁書一行小字:‘白帛若愿回名,來日請坐明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