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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你給我一個‘度’（第2頁）

枯井路那支繞道過了河灘。天邊露出一線紅。押車的小吏回頭看了一眼那面掛在斷木上的白帛，風(fēng)把帛角掀起又落下，“王師不擾民”四個字在晚霞里更黑。他忽然明白，那些人不是在挑鹽，是在挑“字”。

“挑字，就讓他們挑?！睆堖|說，“我們把字挑得更正?！?/p>

夜來得比昨日快。廟橋心前，人還是一撥撥來，一撥撥走。坐過椅子的人走得慢一點(diǎn)，不坐的人走得快一點(diǎn)。粥棚的湯換了第三鍋，姜味淡了一分，鹽味正好。

照影柜的燈芯再挪了半寸，光不刺人，柜面上“安印”的金線在光底浮了一線淺光。指腹過處，微澀。

“先生。”衛(wèi)崢把第三刻清冊捧來，“今日凈返亂，凈八、返二、亂一?！?/p>

“很好。”郭嘉接過冊子，指尖在“凈”字上停了停，像把一?；覐男目谀ǖ?。抹掉之后，咳意又上來。他把咳壓在袖里，喉頭那股“溫”像溫水，燙不到深處，只在表面游。他笑了一下，笑很淺：“今天，‘名’保住了。”

荀彧在旁邊看他，忽然開口：“奉孝，你知道今天差一點(diǎn)點(diǎn)，我們就都要掉下去?！?/p>

郭嘉點(diǎn)頭：“我聽見了?！?/p>

“聽見什么？”

“人心崩的時候的聲?！彼а劭磸R前的木牌，“像纖維撕裂，卻不完全斷。斷了，就不是今天這回事了?！?/p>

荀彧不說話。他忽然覺得肩背上的那一條線松了一寸，又立刻被他自己拉緊。他想到曹操方才那一掌，想到那一口從地底翻上來的怒。他對郭嘉說：“主公的怒是好的?！?/p>

“好?！惫涡Γ昂邶埿枰@口氣。”他沒有把“黑色孽龍”四個字說出口，但他們都知道那是什么。

——

夜將半，前線催度的鷹報再至：延津以北，狼旗更換第五面；并州鐵騎不入村不點(diǎn)火，沿北岸南下，更換小渡印章十余處。陳宮仍按“狼渡”行軍：不取村，不燒屋，只取旗，只殺旗。那是一種漂亮的狠，狠在“膽”，漂亮在“不貪”。

“他在喂‘快’?！背剃趴赐陥?，淡聲。

“也在喂我們?nèi)ァo(hù)’?！避鲝?，“護(hù)得越遍體，真膽越顯。”

郭嘉在廟后獨(dú)坐，把棋盒打開又合上。他指腹在“清”字小環(huán)上輕輕一按，冰涼。他緩緩站起，走到窗前，掀開一角。

廟橋心像一塊黑石壓在水里，石周圍漂著淡淡白，像鹽花。他忽然聽見身后有腳步，腳步很穩(wěn)，是把步幅提前量好的那種穩(wěn)。

曹操站在門檻外，沒有進(jìn)來。兩人隔了一道空影，像隔一局棋的天元。

“奉孝?！辈懿俚穆曇舻拖氯?，“今日我吼了?！?/p>

“我聽見了?！惫涡?，“城也聽見了?！?/p>

“我也差一點(diǎn)，把你拿下。”曹操看著他，“差一點(diǎn)?！?/p>

郭嘉沒有驚訝。他很平靜地答：“你拿下我，今天會更快；放過我，明天會更穩(wě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