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盯著枯河灘最空的一處,那里風聲最直。他忽然道:“若真要直搗,先搗那一處空?!?/p>
“何以見得?”
“風從那里進,聲從那里出?!?/p>
副將不懂,他也不解釋。他知道有人會懂——懂風的,懂工的,懂“看不見”的。
——
黃昏將至,風像被誰提了一下又放開。觀星臺上的紅砂突然抽長,針心“咔”的一聲,極輕,像一顆細齒咬住銅面。
黃月英抬頭。
“他上鉤更深了。”郭嘉按住羅盤邊緣,目光沉定。他沒有讓人擊鼓,沒有讓旗動,只寫了一行字:
——神諭:不變。
曹操斟茶,笑意不顯,語氣卻更穩(wěn):“今夜最難,是忍。”
“忍到他厭勝。”郭嘉低聲,“忍到—”他頓住,唇角蹙了一下,咳。一小點血在帕角暈開,他把帕折起壓在竹簡下,又抬眼,“忍到陳宮第三次開口?!?/p>
“你篤定他會開口?”
“他不是猛獸。”郭嘉道,“他是握著柄的人?!?/p>
他指的是陳宮。若說呂布是戰(zhàn)錘,陳宮就是錘柄。柄一晃,錘就斜。他要用“賜勝”勾起呂布的暴烈,用“規(guī)整”勾住陳宮的疑心。兩邊都被勾住,錘才會在枯河灘的蓋板上砸出“裂”。這整幕的目的,不止勝負,更在“借錘開板”,把龍脈的蓋板砸出縫,再把外溢之氣引入己渠。竊龍之術,陣眼在“人”。這個“人”,只有一個名字。
——
夜色壓下,濮陽到枯河灘之間像被拔去顏色。
陳宮第三次入帳。
帳中已點起火,呂布披甲未解,眼里仍燃著一路“勝利”的火。他看到陳宮,笑容更盛:“又來攔孤?你看,旗就在這,刀上也有血。孤說半日提旗,你看到了?!?/p>
陳宮站在火光邊,手里捏著那枚細釘,釘尖很細,冷得像水。他一字一頓:“不可追?!?/p>
呂布挑眉。
“你的勝利沒有意義。”陳宮直視他的眼,“那是別人喂給你的。一路‘好看’的敗,棄甲的血‘直’,鹽袋放在你會看見的地方,車轍重得像刻。你喜歡它們,所以你追??伞矚g’是牽牛鼻子的繩?!?/p>
帳外風像一片無形的幕。帳內火色搖,呂布的笑意也跟著晃了一下:“公臺,你說他們喂給孤勝利?你忘了孤是誰?孤靠誰喂?”
“你靠你自己?!标悓m低聲,“可你的‘自己’,被一只手拽著?!?/p>
呂布盯他,半晌,笑又亮起來:“拽得越緊,孤越要往前走。傳令——張遼當先。孤隨后。”
陳宮看著他走出帳門,像看著一道風把火越吹越高。他沒有再攔。他知道,今晚攔不住的,不是人,是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