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筆落‘安’?!避鲝?,筆尖一頓。
“再記一句話,寫小一點。”郭嘉看向市,“‘百倍之利,在百人之用;十日之息,傷一城之胃?!?/p>
“謹記?!?/p>
夏侯惇從北門回來,扛著斧背,笑得油亮:“北門的‘主柜’一夜間長了牙,我把牙都換成咱自家的‘齒’。他們的嘴再甜,也咬不動了?!?/p>
張遼拱手:“西門巷內的三處當鋪今晨主動來‘照影’,愿掛赭印,愿晝兌三刻,愿夜封。祠堂錢柜的‘影冊’也送來一份,愿上‘工籍’二十人?!白诱粘鰜恚约阂儫?。”
典韋把鏈球往地上一放,坐在廟門檻上,笑:“我今天搬了七個柜,一個都沒砸?!?/p>
郭嘉點頭,目光越過他們,落在廟前的“安”。他輕輕按了一下,又收回。他的手指像在城市的心口按了一下,又放開。
他知道,“影子錢莊”的背后,還有“帝國的暗脈”。那暗脈不會因為一城之“照”就斷。它會繞道,它會潛伏,它會去更深的地方,去鄴。
“奉孝,”荀彧低聲,“你要不要把這‘暗脈圖’遞給青州、冀州的舊友?”
“先不用。”郭嘉搖頭,“我不嚇人。我先把法坐穩(wěn),把胃護住,把‘息’按回柜里,把‘用’放在手上。——等我們的‘根’扎下去,‘絲’吐出來,‘工’有了‘翅’,我們再去摸那條更深的‘脈’?!?/p>
他抬起手,在空中輕輕一按,像按在風上,也像按在遠處一口看不見的鐘上。鐘不必響,葫蘆“喑”了一聲——風順。
黃昏將至,市聲漸穩(wěn)。
粥棚里又添了一撮姜,姜香在燈影里升起,像一條細而穩(wěn)的路。
廟前的匣中,十束“金蠶”仍不動??墒猩?,絲票已經吐出了一百條絲,絲繞在每個人的手上,繞在每一張笑里,繞在每一個“安”的收筆處。
夜色壓下來的時候,北門外的灰幔車棚終于動了一動。它沒有往北,它往東,繞了一小圈,像一條被燈光照亮的影子。影子走在燈的邊上,不再那么黑。
郭嘉望了它一眼,笑意淡淡:“明日,抽絲。”
“后日,結繭?!避鲝拥馈?/p>
“再后日——”郭嘉咳了一聲,把那聲按住,“走洛。”
城里一盞盞燈被點亮。燈下的影子不再那么深。
影子錢莊,被照出邊緣;帝國的暗脈,開始顯出第一道隱隱的紋理。
許縣的鐘沒有再響,葫蘆卻在風里輕輕“喑”了一聲,像人在睡前的一次嘆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