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惫问兆⊙劾锏牧粒澳芑?,便能走到你要我走的地方。能活,才有臉。”
來人笑了,很輕。他沒有笑出聲,只是嘴角一側(cè)像被風掀了一下?!斑@三句,不討巧,也不逞才。你知道該在哪兒停?!?/p>
他看了看青甲小將,“你帶的那一列,如果不換位,今夜丟的不是七車,是你的官。記你一功。”
青甲小將抱拳,沒出聲,把頭壓得更低。
來人復又看向郭嘉:“你要的東西,我不全給。三百小卒沒有,給你一百五十。啞燈有?;?,你自己去找。旁道調(diào)令,今日給半張,只通你,不通別人。這是第一步。第二步,你要用藥。先拿你自己試,別拿我?!?/p>
郭嘉一躬到底:“領(lǐng)命?!?/p>
“別急著領(lǐng)?!眮砣税咽稚煜蛩菩臄傞_,一枚小小的銅片躺在那,通體黝黑,無紋。他把銅片丟給郭嘉,“帶著。今后你在我的營里見人,說‘藥’字,報這片。說錯了地方或說多了字,片子收回,你自己滾回去。”
“是?!惫谓幼?,銅片壓在手心里,涼得像剛從井水里撈出來。他把片子塞到內(nèi)襟,覺得胸口沉下去一豆。沉,是好事。他需要重量,讓自己別被“排斥”一把推出身體。
來人又道:“你說‘殺香’。怎么殺?”
“砍半,封半。檀香不是現(xiàn)在殺,是今夜之后,趁人心驚惶,令下‘禁香三日,開溝五尺,夜火改炭’。禁三日,不禁久。久則逆。改炭不改燈,燈數(shù)不變,火勢低一寸,霉味壓下。下一層,扶‘臉’的人就會替你把令往下傳?!?/p>
來人點頭:“你說‘灰’。灰怎么用?”
“不再用來遮臭,用來揭丑?!惫蔚纳ひ粲悬c啞,“在外營東南放一處‘仿制車列’,灰在上,柴在下。
風轉(zhuǎn)時讓灰先起,再在‘偽龍’的巷子里點兩盞‘啞火’,灰往人臉上走,眼淚出來,刀就會亂。你的人站在風里不動,別人自然丟臉?!?/p>
“你說‘旁道’。旁道給了你,你第一件做什么?”
“葬人?!惫翁鹧?,“葬一個沒有名字的人。他叫李四,‘老三營斥候’。他按住了一根繩,讓七車不動。他死了,若遮草席就算完,他這一口‘氣’會在那些小卒心里散掉。葬了,氣留著。來日我叫他們借臉,他們愿意?!?/p>
火光里,來人的指尖輕輕敲了一下膝蓋。
他忽然沉默了一線,像在看一顆很小的石子。他把目光抬起時,眼里那點薄笑不見了,只剩下干凈的冷意:“名記在功簿里。李四。你去做。用你說的‘灰’,別用別的?!?/p>
“遵令?!?/p>
“再有,”來人把最后一句話壓得很輕,“你說的是‘偽龍’。偽龍怎么破?”
郭嘉沒有立即作答。他把舌尖在牙后抵了一抵,才把話吐出來:“給他‘漂亮的敗’?!?/p>
來人的眼睛在火里一暗:“說清?!?/p>
“東南要一場‘敗’,讓它看起來動天地,聽起來像雷,卻不傷人命,也不斷筋骨?!當 笕巳四苷f故事,寫文章,夸他們?nèi)绾巍酝醯朗毓?jié)’,你只在旁邊遞水。水遞多了,他們開口叫渴,你便成‘井’。既為井,他們就不走了。井在西北。”
火里“啪”的一聲,有一塊炭崩開。來人笑意回到嘴角:“你這藥不止苦,還有酸?!?/p>
“藥要見效?!惫沃敝笨粗耙??!?/p>
“很好。”來人站起身,斗篷在風里一擺,收住,利落?!扒嘀輥淼臅魰碚夷恪D闳胛覀儬I,不入諸侯的‘大帳’。今日不授官,明日若做得好,給你一個‘行參軍’名分,先從病卒營起手。你要的那一百五十人,都給病卒營里挑。挑出來,你自己看著調(diào)?!?/p>
“領(lǐng)命?!?/p>
“最后,”他像想起什么,“你身上的‘天道’之排斥,今晚會更重。別逞強。有人會送你‘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