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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舌戰(zhàn)群儒，此戰(zhàn)必?。。ǖ?頁）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殿外的廊檐滴著細水。

昨夜的“且慢”像一枚釘子，釘在所有人的心頭；一夜未眠的人不少，但今日仍要坐在這里，把怒火壓成軍令，把哀色壓成甲胄。

大殿重新陳設(shè)，白麻不撤，只將祭案移到一側(cè)。

帥案仍在中列，曹操端坐其后，朱綬繞腕，帥印安穩(wěn)如山。左右分文武，夏侯惇、曹仁居前，許褚、典韋立于柱側(cè)，荀彧、程昱等人分列下首。

氣息凝住，像一張要被拉到斷處的弓。

“軍議?！辈懿偬郑曇羯硢s穩(wěn)。

鼓聲輕擊三通。小史捧著最新的折子自側(cè)門入，先呈荀彧，再遞帥案。荀彧未讀，先抬眼看了看郭嘉。

郭嘉著素袍，不束冠，神情平靜。他昨夜要了一晝夜，如今晝才過半，他要用這一半時間，把刀從鏡面挪開。他拱手一步出列，未啟唇，眾人目光已齊齊落在他身上。有人眼里有火，有人眼里有霜。

程昱率先開口：“奉孝，昨夜一言，印未落。今日軍議，請給眾將一個‘可行’的方略。大軍蓄勢多日，徐州來犯不止一朝，民怨如沸。若仍是空言阻撓，恐難服眾?！?/p>

“好。”郭嘉點頭，“嘉非來阻，而是來正?！?/p>

他伸手指向帥案前的行軍圖，語氣平緩：“諸公皆言‘伐徐’。言者有理，理不止一端。今日我且不與諸公爭‘義’，只論‘勝敗’。若此刻出兵東南，此戰(zhàn)……必敗?！?/p>

四字落地，無風(fēng)自寒。

夏侯惇拍案而起：“放肆！我父仇未雪，徐州劫掠我境，殺我百姓，焚我祠廟，你卻言‘必敗’？你這病體，倒有天命乎？”

郭嘉抬眼，目光與他撞了一下，沒有退：“元讓將軍所言，是‘恨’。恨可以使人握緊刀，卻不能讓刀變鋒。今日我欲將刀磨鋒，不是叫諸將放下刀?！?/p>

荀彧輕聲：“奉孝，可有據(jù)？”

“有?！惫无D(zhuǎn)身，向荀彧伸掌，“請荀公讀折。”

荀彧展開折子，聲音清楚：“壽春來報，袁術(shù)近月連征糧，遣使廣求鹽鐵，閘司易人三次；廣陵水路漲落，未定；瑯邪、東海商旅入徐者少，出徐者多；彭城陌市停三成；泰山舊田壞三，修未畢，官庫出粟少四成?！?/p>

殿中一片寂。

程昱冷笑：“商稅之事，何足為兵家大計？袁術(shù)求糧，正合斷其根本之機。陌市停三成，不過市井風(fēng)聲。”

“單看，確是不足憑?！惫谓拥溃昂峡?，便是‘勢’?！?/p>

他提筆，在地圖上輕輕點了四處：“泰山——民力虛；廣陵——水亂；瑯邪、東?！套撸粔鄞骸Z空。四處皆不靠徐州，然其氣皆向徐州背后躲避。這叫‘風(fēng)逆’。若我軍此刻舉兵，便是逆風(fēng)起火，火勢只向我衣襟燒來?！?/p>

“巧言?！毕暮類吹侗?，嗤笑一聲，“徐州背后不過連袁術(shù)，斷他糧道，拔其牙齒，何來逆風(fēng)？況且主公父仇，豈容姑息？”

“元讓?！避鲝吐暎疽夥€(wěn)住。

程昱卻不退，他向前一步，語氣沉穩(wěn)：“奉孝，你昨夜言‘資格’，意謂伐徐失格，乃為私怨冒天下之名。我反問：徐州屢犯我境，救援不至，百姓流離，此時不討，何以安民心？若坐視，反失‘正’名?！x’與‘利’，不可兩得，你卻兩失?！?/p>

郭嘉點頭：“程公好問?！x’，我與諸公同心，不失。‘利’，卻須換處取。今日伐徐，得‘一時快’而失‘長久利’。此‘利’非糧非地，乃‘位’與‘勢’。主公欲以何終局收此天下？倚‘漢’乎？‘望’乎？伐徐一出，諸侯皆以我為報父仇之徒，‘望’失；天子在北，徐州為東南樞，以敵我之?dāng)?shù)，比于強弩射風(fēng)，‘位’斜。此戰(zhàn)，即便取城，亦必敗?！?/p>

“如何為‘?dāng)　俊背剃疟茊枴?/p>

“敗在三處。”郭嘉舉指，“其一，敗于‘糧’。泰山歉收，官粟出少四成，遠涉東南，補給必斷。其二，敗于‘水’。廣陵水路漲落，閘司易人，水不為我用；涉水之軍，半給河神。其三，敗于‘人心’。陌市停三成，商旅出徐，此乃‘先逃之心’。我軍行至其地，得城不得民。且徐州外援，不在陶謙，在壽春。你我刀砍的，不是陶謙的脖頸，是元術(shù)的食道。今日你砍不到，明日他必反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