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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鬼才十殺】第七殺：親衛(wèi)之血（第2頁）

第一排親衛(wèi)像水一下擠出甕城。第二排、第三排緊隨。就在這時，門軸“咔”的一聲落閘。閘板從上方砸下，像一把冷刀抹在喉嚨上。隊列被截成兩段，前出者回首，后留者回望。閘內(nèi)的火罐在墻根連炸，火潮把人的腳踝一寸一寸舔上來，把退路舔成一條燙得無法踏回的紅。

“退不得了！”有人吼，聲音里帶著哭。

“誰讓你退了？”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笑了一下，笑得眼角擠出兩道細紋。他把背貼在閘板上，雙臂平開，像一扇活著的門。他朝呂布看了一眼，目光很直，很穩(wěn)。那一眼里沒有“求”，只有“請”。請將軍把剩下的“名”踩過去，把“活路”留在世上。

呂布的喉結(jié)動了一下。他策馬，赤兔仰頭，馬鬃被火照得發(fā)紅。呂布沒有說話。他抬戟，戟尖微微顫了一下，然后往前落。那一落，像一記認命的敲擊。

“讓將軍先！”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壓低聲音。他手臂發(fā)顫，卻還在笑。他笑給自己，也笑給身后那群跟他一起長大的兄弟。他們從武庫里第一把長槍握在手里，到今天把最后一口氣頂在胸前，每一個人都知道“為什么來”。

他忽然回憶起很久以前的一個夜。村口，父親背著柴，自己舉著一根粗糙的火把在前頭跑。火把滴油，煙嗆人。他那時不知道什么叫“名節(jié)”。他只知道，回家的路得有人在前面照?，F(xiàn)在，他知道了。將軍要走的那條路，不叫“家”，叫“碑”。碑要有人用血去洗。

“舉盾！”他吼。

兩側(cè)的親衛(wèi)把盾橫起來，像兩堵短墻。中間的縫只容一馬一人。呂布策赤兔，從縫里穿出半身。側(cè)翼箭雨又密了一層，打在盾上鏗然作響，火星在盾沿蹦跳。夏侯惇的人從側(cè)巷突擊，試圖用刀尖挑斷“活門”。親衛(wèi)們迎上去，刀刃與刀刃碰，火花落在臉上，燙出一點點白。

“刀借我?！庇H衛(wèi)統(tǒng)領(lǐng)側(cè)身，一名年輕士卒把刀遞來。他握緊，往前一步，刀背抵門樞，把整個人的體重都壓在刀上。門扇又退半寸。那半寸像榨出來的血。前出隊列響起一陣壓低的歡呼，又很快被風(fēng)削平。

望臺上，郭嘉靜靜看著。他沒有高聲號令，只抬了抬手指，傳令兵便明白：“門外不殺正中，只割兩翼。閘內(nèi)火罐，再推一層。”他的聲音平得像把水輕輕倒進另一只盞里，沒有多余的波紋。

曹操握住欄桿，目光沉了沉。他看得懂，也聽得見。他對郭嘉道：“奉孝，這一殺太狠?！?/p>

“主公，”郭嘉道，“狠的是他們的‘心’。若不讓它自己走到盡頭，今日之戰(zhàn)，永無了斷。”他低頭咳了一聲，指尖按住唇角，血色淡薄。他眼底沒有喜怒，只有一種工匠在做最后收尾時的克制。

黃月英把羅盤上的一顆光點挪動半指，把“家”的最后一盞燈往里退了半步。她知道，這半步，會讓回頭的人誤以為——“就在前面”。

“收?！惫屋p輕吐出一個字。

城里，幾處黑影同時動了。門外，兩翼的刀陣合攏，又在槍尖上一分為二，像梳子齒從兩邊往中間梳，把前出隊列的側(cè)翼一點一點割薄。閘內(nèi)，拒馬被迅速立起，拒馬后又斜插短樁，短樁后擺起流矢架?；鸸薏皇钦ㄔ谇?，而是炸在后，炸在人的腳跟剛想后撤的那一步，逼得人本能地往前撲——撲向那道“亮”。

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看著這一切。眼睛里那點亮沒有滅。他用肩再一次往前頂，肩骨“喀嚓”一聲，像裂了一道縫。他笑了一下：“好?！?/p>

他忽然把頭一側(cè)，躲過一支直沖眉心的箭，箭擦著耳朵過去，帶走一小片皮。他沒有管。他把刀一收，猛然往后一插，硬生生把閘板縫釘住了一息。身后的人立刻把盾往前一封，在他身側(cè)補上。他回頭看，是那個一開始手抖的年輕士卒。年輕人咬著牙，臉上被火照得發(fā)白，但眼睛黑得像兩口井。

“兄弟，”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啞聲道，“你叫啥？”

“阿丘?！蹦贻p人咬字很重。

“回去告訴你娘，”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笑，“她生了個好兒子?！?/p>

年輕人的眼眶就紅了。他把盾往前又挪了一寸。那一寸重得像一座山。他挪過去的不是盾，是他和他娘過了二十年的那條年頭。他在盾后深深吸了一口風(fēng)。風(fēng)里有火味，有血味，也有一絲很輕的蘭香。他不知道那從哪來。

暗處，【鴆】貼著墻而行。她一路從鹿脂線上把風(fēng)擋得更穩(wěn)一點，又在一個容易翻的角落把火芯掐低一分。她不看場中，只看“線”。線穩(wěn)，戲就穩(wěn)。她從一處轉(zhuǎn)角掠過，看見陳宮站在陰影里看“門”。陳宮沒有出聲，他只是瞇了瞇眼，把袖中的手緊了緊，像握住了什么，又像把什么放開。

“白門。”他在心里叫了一聲。聲輕，卻像把什么舊事翻上了水面。

親衛(wèi)楔形隊列繼續(xù)往前。門外場地終于露出了大半，干地在火光下像一張被吹開折痕的紙?；鹁€在那里寫了一個“回”字的轉(zhuǎn)。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看懂了。這不是“回家”，這是讓人“回頭”。他不回。他把腳釘在原地，把背撐住天，把胸口頂住門。他知道，他身后的人每多走一步，世上就多留一寸“體面”。

“將軍！”他嘶啞著喊。呂布回頭。兩個人的目光在火光里撞到一起，像兩塊鐵互相碰了一下。沒有多余的言語。言語在此刻沒有用。只有鐵和骨頭有用。

呂布深深吸了一口風(fēng)。他提戟，戟尖直指天心，再向前一落。赤兔仰天長嘶，四蹄生風(fēng)。楔形隊列猛然一緊，像整塊鐵被錘子往前鍛了一寸。門扇再退，退到極限，發(fā)出一聲漫長而不甘的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