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下城心大鐘?!避鲝f,“鐘后是墻,是人心的線?!砣舸嫒敉觥珓?wù)必在‘鐘后’。鐘若鳴,一線收攏,禮軍后撤,禁軍合門,‘鴆’下水。三息之內(nèi),節(jié)拍齊。”
曹操的笑意更深了一線:“好。鐘后。”
“還有一條?!背剃沤由希啊胄卸Y’之時,禁司出‘三小令’再添一條:‘夜巡燈不許刁難晚歸工者’已經(jīng)行,再加‘鼓停后市復(fù),鐘鳴后二更止’,讓百姓明白節(jié)拍,不因禮擾民。”
“可?!辈懿冱c(diǎn)頭,忽又看向北座,“行會與坊長,誰愿做‘鼓停后市復(fù)’的第一個試行坊?”
北座一位鬢白的匠師起身,拱手:“城西鐵坊愿當(dāng)此先?!?/p>
“記下?!辈懿俚?。
風(fēng)在臺背的旗上打了一個小小的結(jié)。那根白綾在風(fēng)中停住片刻,又低低垂下。曹操伸手,扶住綾的一角,轉(zhuǎn)頭看郭嘉:“下一件?!?/p>
“‘借’?!惫未鸬酶纱啵凹街荨畵頋h告檄’已出,我已擬回文,以禮司之名‘邀其于洛西設(shè)營分護(hù)’,把‘名’給他,把‘身’留在外。另起一小行,在副本上寫‘護(hù)從兵不得入城,違者以亂禁論’,讓他知界。江東若送糧,以‘賑撫官印’借其德,將‘德’落在我地上。荊楚若遣文士賀禮,禮司設(shè)‘從祀之席’,以墨為席,以義為酒?!琛袢』穑靡粡埍〖?,捂走火而不燒手。”
“好?!辈懿倏聪虺剃?,“禁司再加一句小字:‘凡護(hù)從營,夜閑不得持刃入民居三步內(nèi),違者即行軍法’?!?/p>
“領(lǐng)?!背剃攀展P。
“還有一件?!避鲝溃啊直《Y’既立,行在禮所再加一章。臣請加‘宗廟之誓’二十四字:‘許下受命,不以私計(jì),惟以社稷。民為本,禮為先,法為定,兵為衛(wèi)?!耸牟粸閲樔耍鵀樽允??!?/p>
曹操點(diǎn)頭:“入帛?!?/p>
臺上諸言落定,像一圈圈紋層層外推,臺下人心里有了一條可循的線。就在這時,城門方向傳來靴底踏石的匆促,驛卒抱簡上階,一拜到底,氣未穩(wěn)先報(bào):“新安再報(bào)!董承與楊奉之爭勞而無定,車駕晨后欲南,午前復(fù)欲東。冀州探騎在洛西增至三隊(duì),有二試渡已落水。洛陽城西有流兵借火打劫,已被當(dāng)?shù)睾烙因?qū)散。”
“驅(qū)散?”程昱收眼,“豪右?”
“是?!斌A卒答,“河洛一帶舊家,各有里社自護(hù),未立旗,只圍火驅(qū)散?!?/p>
荀彧低聲道:“士人心未死,這是好事。”
曹操抬手一壓,眾聲止。他轉(zhuǎn)身,握筆,走到那根空白白綾前。筆蘸墨,墨色未滴,他卻先把筆尖舉在半空,回身看著四座與城心,如對一座無形的山拱手。
“許下受命于漢?!彼湎碌谝还P,鋒穩(wěn),畫直,“整軍立政,奉迎宗廟之主,以安社稷。”
第二行,他稍頓,目色微寒:“禮先兵后,德在法前,禁與賑并行。半行禮,半行身。鐘后行,門不亂。”
第三行,筆勢忽起一挑,像刀鋒出鞘又入:“凡入城者,守我律;凡護(hù)駕者,守我界;凡擾民者,守我法;凡助賑者,守我秤。若違——軍法?!?/p>
最后,他收筆,提氣,寫下一行大字壓尾:“今日定策,吾身作閾?!?/p>
白綾在風(fēng)中一蕩,墨色未干,竟好像躍動了一寸。臺下有人吸了一口氣,竟在那一瞬間抬手按住自家胸口。有人不是被字壓住,是被那句“吾身作閾”壓住。閾是門檻,門檻是要讓風(fēng)先撞在上面的東西。
“主公?!避鲝恚暲锍林?,“有此誓,禮可行。臣請執(zhí)禮,半行禮于滎陽路。文稿即刻刻榜?!?/p>
“仲德。”曹操轉(zhuǎn)頭。
“禁司立刻‘三小令再一’,鼓停市復(fù),鐘鳴二更止,夜巡燈不許刁難晚歸工者,另加‘醫(yī)舍優(yōu)先收老與幼’?!背剃乓蛔忠蛔致?,“再者,‘快例’今夜若再有軍擾民,當(dāng)眾杖,絕不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