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是看法,不是看人。”郭嘉笑,“有人要把‘法’當私器,我便用‘臉’把它收回去。收不回,也不爭?!?/p>
傍晚前后,內(nèi)營使出一隊馬,直去東南。旗角帶火,旗背空心。
那是給袁本初的“面子里子”一并送出。營中隨之起了幾縷議論,有人在壓聲說“本初新令”,有人道“中軍要開議”。風穿過這些話,把它們磨得圓滑,落在地上不留痕。
“袁本初?!惫卧谛睦锿伦郑裨谒幇干夏硪桓?,“最后的救命稻草?!?/p>
他沒有把“稻草”說給任何人聽。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袁本初是天。他的旗高,他的器華,他的麾下將士如云。
他站在十八路諸侯的頂端,像一棵樹。樹蔭大,樹心空。這就是他。華能遮人,空能噎人。要命的時候,抓一把“稻草”,能把人從水里拽起半寸。想靠它上岸,會被拖回去。
夜里,錄事把木格里的“令”抄成通文,送去牙門再審。
郭嘉被安排在偏帳,席不新,簾不厚。卻比外營多了一盞油燈。油燈很小,火苗不穩(wěn)。他把木牌放在胸口,側身躺下。燈火照得他半邊臉亮,半邊臉暗。
【壽命:80:22:09】
【天道排斥:下降(微)】
【尾焰親和:+1】
【窗口:牙門穩(wěn)固】
【隱患:濕麻之手未現(xiàn);夜里有“試言”】
“試言?”他在心里念了一遍,便閉上眼。過不多時,帳口輕輕掀起一線。不是風,是人。一名書吏模樣的人彎腰進來,低聲道:“從事官問,‘修路’可懂字?”
“懂些?!惫纹鹕?,“不多?!?/p>
“那便寫一句?!睍暨f來簡,“明日之令,須有一句壓尾之言。你寫一句,短,不可犯諱。”
這不是給他面子,這是在試他的心。有的人會在這里露鋒,寫一個“治世之道”的詞,有的人會露怨,寫一個“苦力之難”的句。露什么,都是把柄。
郭嘉提筆,只寫了四個字:**“令行,臉在?!?*字不瘦,不肥。書吏看了一眼,失笑,點頭而去。
燈火又只剩下一點微光。他慢慢躺下,心海里亮出那張熟悉的“面板”。他把今日接入的那絲“微火”再看了一遍,像在指尖摩挲一根細線。
那是袁氏“華”的邊緣。有用,救急,不可貪。他把這三字在心里過了兩遍,像在藥后叮囑自己“忌口”。
午夜前后,偏帳外忽然起了一陣看不見的騷動。不是大事,是風里多了一種鐵腥。有人在遠處壓聲吼喝,有人踩過干草發(fā)出輕響。
郭嘉起身,掀簾一線。黑里有一點極淡的赤光閃了一下,像火舌從刀口上掠過。
【觀星策】極輕地在心海里敲了一下:
【異動:武弁小試,非主脊】
【策:不見,不言】
【記:赤光不屬袁氏】
他放下簾子,把那一點赤收進心底最隱的地方——那不是本初的火,是錐的影。鋒利,窄,狠。會在某個日子里刺破這片“華”的皮。
第二日未時,牙門如約驗“封志”。押運無失,袋口無漏。錄事當場令文士執(zhí)筆成令,篆入“押運三法”,尾句鈐一枚小印。印角落下的瞬間,風紋細得幾不可見,卻真有一絲氣息從紙面爬起,像在白紙上寫了一個看不見的“臉”。
“法成?!蔽氖渴展P,抬眼看郭嘉,“你還留在外營做事。三日后,再來驗。若不失,我把你的‘修路’加作名字左側的小號。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