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7章 荀彧的“王道”，鬼才的“霸道”（第1頁）

寅時的露還掛在廊檐上，白麻未撤。

內(nèi)府東偏房的紙窗被風輕輕頂了一下，又貼回窗欞。爐中藥香微苦，壓住了昨夜殘存的血氣。砂漏細沙下落，像在為誰計時。

荀彧披素袍坐于案后，案上攤著兩卷未落印的文書。一卷寫給軍中，一卷寫給百姓。他把狼毫洗凈，放在硯沿，手指停在文尾，遲遲沒有落筆。

門外有人咳了一聲，很輕。荀彧道：“請?！?/p>

郭嘉推門而入。素衣寬袖，不束冠。他的臉仍白，眼神卻比昨夜更穩(wěn)。他在門檻處頓了一頓，把腳上泥點拭去，才踏進來。

荀彧看見這一小節(jié)，笑意極淡，像水面泛過一圈小波。

“奉孝?！避鲝鹕硐嘤?。

“荀公?！惫喂笆帧?/p>

二人坐定，片刻無言。窗外有鳥落在槐枝上，抖了抖翅。風從廊下過來，把白麻吹出一個柔軟的弧。砂漏又下一線沙。

荀彧先開口：“昨夜之議，主公已允‘借刀破煞’。今日我擬兩道文，一道為軍，一道為民。軍中文告要定‘矩’，民中教令要安‘心’。主公的‘父仇’，要有‘法度’去承接。奉孝之計，鋒利在外，我愿以‘法’為鞘?！?/p>

郭嘉點頭：“荀公所言，嘉求之不得。鋒過則折，鞘厚則鈍。此戰(zhàn)若成，須‘王道’護鋒，須‘霸道’出手。嘉來，正為商此‘護’與‘出’?！?/p>

荀彧把第一卷推了過去：“請看?！?/p>

卷上標題八字，字字沉穩(wěn)：“軍中六令，三禁九不?！?/p>

郭嘉細讀，目光一寸寸推過去。

六令之首：“撤守不棄民。暗伏不擾民。遷民不驅(qū)逼。軍中購糧按價，不許扣押。軍士入市須佩令牌，不許私斗。巡夜不許侵門犯戶?！比麨椋骸敖v火于民舍。禁奪糧于民倉。禁辱老弱婦孺?！本挪?，細至“不得拆井毀溝，不得污穢廟碑，不得占醫(yī)占藥，不得克扣遷民賞錢，不得擅收過路稅，若有犯者，主將同罪?！?/p>

郭嘉讀到“主將同罪”，抬眼看了荀彧一眼。

荀彧道：“‘信’，先立于內(nèi)。有令無罰，諸將不服?！缘馈魺o‘法’，外人以為我軍強奪。王道不是柔，是讓‘理’立在眾目可見之處。”

郭嘉笑了一下：“有此‘法’，我才敢更黑一點?！币痪湓捖湎拢冻鲚p微的鋒。他把卷合上，指向另一卷：“這是給百姓的？”

“是?！避鲝丫碚归_，字勢寬厚平直，“三語而盡。其一，遷民之由：‘兗州境內(nèi)將有大軍交戰(zhàn)，恐傷良民，今按里編遷移，三日之內(nèi)安抵既定之處’。其二，遷民之益：‘官府按人給粟，不收租稅，歸來檢屋，官給修葺之費’。其三，遷民之約束：‘遷而不遠，守而有護，自愿不強，違令不罰。唯有奸宄作亂者，以軍法行法’。末尾留了空處，待主公押記。”

郭嘉沒有急著贊。他問：“錢從何來？”

荀彧已經(jīng)想好：“以‘義倉’開，先出三月之數(shù)。再以‘商貸’補，許商賈未來三年在兗之稅減二成，算為返利。錢糧賬目，當場張榜，三日一更，名曰‘白榜’。”

“白榜？”郭嘉念了一遍，“好名?！住卟惶?，紙白字黑，天下借以觀我軍之心。”

荀彧點頭：“‘白’亦為‘信’。奉孝，我所求者，在戰(zhàn)前把‘信’交給百姓，不在戰(zhàn)后去補。你要以‘火’與‘水’破‘煞’，我以‘白’護‘心’?！?/p>

“那嘉也遞一卷?！惫伟研渲芯磔S輕輕推到案上。

荀彧接過，展開。卷首四字：“黑書七條”。他眉梢一動，細看，七條如下：

一曰“虛門”——東界三城“明撤暗伏”，夜舉火，晝無煙，門外粟車留半，誘敵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