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惫伟邀}星處輕輕一抹,指腹那一絲澀在皮上留下微弱的觸感。他忽然抬頭,“子明守則,第七條寫了么?”
“寫了?!毙l(wèi)崢在旁應(yīng),“名在術(shù)前,度在刀上?!彼A艘幌?,“先生,廟前那塊‘緩’牌要不要多做三個,掛到三處柜前?”
“做?!惫蔚溃罢l手抖,先坐?!?/p>
鴆看著他,很淡地笑了一下。笑很淺,像把一指鹽撒在水面,即刻化了。她收起笑,轉(zhuǎn)身出廊。
她知道,今日最大的回報不在這只布包里,而在那張掛在廟前的狀紙上——三日為急,三月為期。有人把刀按在刀鞘里了,有人把線繃在手心里了。風(fēng)未止,城先穩(wěn)。穩(wěn)下來的每一寸,都是明日的“快”。
傍晚,遠(yuǎn)方的風(fēng)把一條很細(xì)的灰影推過城頭。
有人說那是狼煙,也有人說那是黃河上空換風(fēng)的痕。郭嘉站在廊下,看了一會,回身去取棋。棋盒扣上時,他聽見殿外有腳步聲停在石階上。那腳步聲很穩(wěn),像提前量好步幅。
曹操站在門口,沒有進(jìn)廊。兩人隔著一道空地,像隔著一局棋的天元。
“奉孝?!辈懿匍_口,“我許你三日之‘急’,三月之‘期’。我也問你一個‘度’?!?/p>
“主公請?!?/p>
“狼若入境,你要他砸什么?”這句話說得極輕,輕到像是他自己先問了自己一遍,再問出來。
郭嘉沉默了一息,答得更輕:“砸我心里那口‘門’?!?/p>
曹操看著他,目光里有一線不易察覺的寒,也有一線不愿承認(rèn)的熱。他忽地笑了,笑得像把牙關(guān)從心里輕輕松開了一分,“你這人啊,叫人又怕又愛?!?/p>
“主公,”郭嘉拱手,“怕才生愛。愛才有斬?!?/p>
“斬誰?”
“斬‘心’?!惫伟咽职丛谄搴猩?,“斬完,才好同心?!?/p>
曹操沒有再問。他轉(zhuǎn)身下臺階,走到廟前那張紙前,伸手按了一按。
指印淺得幾乎看不見,卻像把那張紙又往木柱里送了一寸。他走遠(yuǎn),風(fēng)又起。廟前的“緩”字輕輕晃。粥棚那口鍋沸了一下,又穩(wěn)了。
夜落下來時,許都像是一口剛剛被擰緊的瓶。瓶口細(xì),瓶肚大。
瓶里有鹽,有姜,有木石,有兵,有燈,有線,有刀。朝堂之爭,還要吵很久。
曹操的抉擇,才剛剛落下第一筆。